1 我正在催促鬼差们赶紧去搬聘礼回坟,以免耽误我成亲。 旁边坟头突然冒出一颗脑袋:“嫂嫂!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手一抖,红盖头掉进泥里。 那鬼却蹦上我的棺材盖:“嫂嫂你看!我哥就躺在你旁边——” 棺材板开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 是季华厉。 那个生前将我做成人彘的夫君。 01 人与妖相恋,本就例外。 季华厉在他父亲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只为了能娶我。 可只会让季父暴怒: “我早就为你寻得一桩好的婚事,那掌门之女到底哪比不上那个粗鄙的妖女?” “你可知她的父亲是宗门罪人!她母亲更是害死我宗门上上下下几万人!” “逆子!你一个快进入化神期的人本该有更好的前途。” 我跪在他身边,陪着他。 可他不愿让我受委屈,在全宗门面前对我高调许下一生的承诺。 掌门之女直接气得撕毁婚约。 大婚那日,所有人都羡慕我嫁给朝圣宗的天才季华厉。 他为我找到母亲的遗物玉镯,亲手为我戴上。 可我不知道,我和他的婚约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 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判官带着阴兵过来迎亲。 判官的笑脸从喜轿后探出:“温姑娘,吉时已到,请随我们去礼堂吧。” 季华厉向我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你要结婚了?”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差点让我误以为—— 当年杀了我的人不是他。 我强装镇定,扬起笑容:“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欢迎你来参加婚宴。” 我戴上红盖头,转身踏上喜轿的刹那,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忘川水明明该让我忘却前尘。 可为什么心口却疼得发颤? 当年成婚第二天,他没有缘由地匆匆离家闭关修炼。 我没有怨言等了他十年。 他出关那天,我被关押在大牢中。 彼时,我被诬陷盗取宗门掌门之女的还生珠。 可季华厉未施舍我一眼,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定下了我的罪。 “既然证据确凿,便不必在意她的身份。按门规处置,剜目断筋。” 那人爱慕季华厉,怎会对我留情面? 甩在我身上的每一道鞭痕都深可见骨。 我想抓住季华厉的衣角,可他踢开了我的脚。 那女人一脚踩在我的腕骨。 碾碎大婚上季华厉亲手为我戴上的那只玉镯。 我凄厉的惨叫在大殿回荡。 无人为我辩护。 只有季华厉淡淡地一句,“这叫声有失脸面,将她拖下去处理吧。” 剧痛让视线一片模糊。 直到匕首抵上我的眼睑时,我没有再尖叫,没有再挣扎。 回忆戛然而止。 “温姑娘?”判官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喜轿外,季华厉的身影在冥火中忽明忽暗。 他声音嘶哑,“当年剜目断筋的令不是我下的。” 凤冠珠帘碰撞叮当响。 我没有说话。 我不是没有相信过他,可他甩了我一巴掌又给一个甜枣。 当初被剜目断筋后,我被送回了季家。 季父下令,任由我自生自灭。 我蜷缩在季府最潮湿的偏院里,以为自己死期将至。 直到某个雨夜,季华厉出现了。 他跪在泥水里抱起我,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我来晚了......” 我只觉得眼前的人虚伪。 此后三月,季华厉日日跪在榻前,亲手为我换药喂食。 可我一心只想求死,喝不下他喂的药。 直到他自割双目,托着那只被掌门之女踩碎的玉镯跪在我面前。 “岁岁,你喝药好不好......” 我终于崩溃,失声痛哭,对母亲的思念和那日的绝望在此刻尽数爆发。 我发狠地撕咬他的肩膀,他却将我搂得更紧。 “我答应你,我宁愿废了这一身修为,也绝不会再伤你分毫。” 直到我生生撕下他一块血肉,他仍不肯松手。 02 季华厉还在坚持。 他哀声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么可能杀了你。” 多讽刺。 “温姑娘,要停下来吗?”判官掀开帘子问我。 我摇了摇头。 活着时任由别人践踏我。 现在又一副深情的样子。 当初我被活活烧死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那时,我断筋才恢复不久,眼睛还有些模糊。 他说带我出来祭奠母亲,却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刑场。 他将我四肢生生折断。 剧痛让我眼前炸开一片血红,耳膜嗡嗡作响。 我颤声哀求他放过我。 可他只淡漠道: “速速割下她的四肢,再敲碎她的膝盖骨,这样才好塞进炼丹炉。” “可别浪费了这上好的药材,季家主还在房间等着呢。” “她若叫喊,便用药弄哑。” 铁锤落下,我听见自己骨骼寸寸碎裂的声音。 我再也说不出话。 直到我被烈火焚身的那一刻, 我终于懂了—— 原来这场婚姻,从一开始都是镜花水月。 他不爱我,只是要拿我做药罢了。 ...... 季华厉终究没有跟过来。 喜轿摇摇晃晃,可我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今日大婚后,我会迎来我的幸福。 喜轿停了下来,我掀开帘子。 面前是我即将婚嫁的丈夫漓桦。 漓桦小心翼翼地抱我下轿,伸手轻轻拭去我的泪。 他嗓音轻颤,抚上我的脸颊,“我听判官说了。你若后悔......现在还可以离开我。” 我握住他的手。 我刚来到冥界,魂魄残缺,是漓桦用自己半生修为为我补全魂魄。 他说他心甘情愿。 见我皱眉不高兴时,他会突然给我递来一捧野花轻声哄我。 在我夜不能寐时,他会整夜为我哼唱小曲,直到嗓音沙哑。 发现我怕冷,就不惜触犯冥规,偷来人间的炭火为我取暖。 我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温岁岁今日要嫁的,从来都只有漓桦一人。” 喜乐响彻冥府,漓桦抱着我跨火盆,走进婚房。 他低头为我系上同心结,手抖得厉害。 系了三次才勉强打成。 兴许是欢喜不能自已。 我刚想开口让他慢慢来。 他却猛地推开我,“快逃!” 我来不及转身,眼前骤然一黑,昏了过去。 03 再睁眼,我猛地呛出一口气,吐出嘴里的异物。 这是一颗还生珠。 我低头,发现自己复生在一个陌生女子的身体里。 我环顾四周,发现跪在角落里的季华辰。 他的四肢僵硬,目光呆滞,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下躯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季父坐着轮椅,缓缓驶入我的视线。 “怎么样,我特地为你找的身躯,是不是很适合你?” 路过角落,他狠狠踹了一脚季华辰。 “看来我这私生子的水平还不够,竟然不能把你和那孽子带回来,还得我出马。” 季父来到我身边,微微俯身,喷出的呼吸带着一股腐臭味。 我直犯恶心,冷眼看着眼前人。 他也不恼,微微一笑,“当年让你被华厉救走,可是让季家损失惨重啊。” 我悄悄后退,“你想做什么?” 可刚刚复生的身体过于陌生,我只能艰难地向外挪动。 季父冷笑,挥剑径直将我双臂砍了下来。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第二剑挥来时,季华辰突然扑向我,为我挡下。 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季父一掌击飞他,“废物!连个女人都领不回来,跟你那个废物哥哥一样!” 季父驾着轮椅碾过我的双腿,声音里带着变态的快意。 “你的父亲贪恋于情爱,置宗门利益于不顾!将你的母亲从监牢里放走,甚至还生下了你!” “知道我们怎么处置那畜生的尸骸吗?先剜目、抽筋、剥皮,最后在炼妖炉里燃烧四十九天。”“最后制成的金丹,可是让你亲爱的夫君修为大涨呢。” 我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当年母亲带着年幼的我逃到人间。 她哭着哄我说爹爹回朝圣宗赎罪去了。 我傻傻地信了,问她是不是也要离开我。 母亲摸着我的头回应我,“我怎么会离开岁岁呢?” 可第二天,母亲就惨死在我面前。 她的尸骨不翼而飞,我找了三天三夜,可一无所获。 我以为父母真的是宗门罪人。 原来这才是真相! 原来季家连她的尸骸都没有放过! 季父双眼赤红,带着怨毒和疯狂,挥剑向我的腿砍来: “我那废物儿子居然为了你弑父,让我失去了双腿。今天,我要让你这畜生也尝尝这滋味!” 就在即将刺入的刹那,季华厉破门而入。 04 季父暴怒,“你这孽子,你还想再救走她一次不成?” 季华厉不为所动,抬手将他击飞。 他不顾一切将我拥入怀中,“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手里。” 我感受到季华厉抖动得厉害。 他猛地一掌拍向心口处,“我把它......还给你......” 远处的季父嗤笑,“没用的,金丹早已被他炼化。我亲手喂他吃下的!不可能......” 他的狂笑戛然而止。 季华厉吻上我的唇,金丹顺着他的唇进入到我的身体。 我体内的力量开始自行运转。 断臂重生,发尾泛白,指甲开始暴涨。 这才是上古妖兽真正的形态。 季华厉笑了,“父亲,当年你骗我吃下金丹,让我突破化神期,可我何需用外力拔苗助长?” 我退出季华厉的怀抱,凌空一抓,一手掐住了季父的脖子。 一道人影突然朝我冲了过来。 季华辰受到季父操控,向我发起攻击。 我挥掌将他击飞,让他无法动弹。 被我另外一只手掐着脖子的季父还在垂死挣扎。 他桀桀一笑,“如果你杀了我,你的好郎君漓桦就活不了。” 我浑身一震,猛地松开手:“只要你告诉我漓桦在哪里,我就放你走。” 季华厉抓着我的手臂,哀求道:“不要相信他!他当年就是这样骗我害死了你。” 季父阴恻恻地一笑,“看来我这个废物儿子终于有点长进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踉跄着踏入眼帘。 漓桦身上大红的喜袍被血浸得发黑。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岁岁,我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季华厉猛地站起来冲向漓桦,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我嘶吼出声,飞身去拦,却仍慢了一步。 漓桦踉跄后退,却仍死死攥住季华厉的手腕,不让他再进一寸。 我一掌将季华厉轰飞,“季华厉!你是不是疯了!” 心脏几乎停跳。 差一点,我就真的失去漓桦了。 我快步走向漓桦,却在离他一步之遥时,骤然僵住。 心口蓦地传来一阵痛意。 一柄染血的短剑已没入我的胸膛。 离我的命门,只有一公分距离。 漓桦的手稳稳握着剑柄,剑刃在血肉中缓缓转动, 我喉间涌上腥甜,“为什么?” 他抚上我的脸颊。 曾经相爱时千百遍的动作,此刻却如此残忍。 漓桦突然歪头笑了,“你以为我是真的想娶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