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人造心与人工肾濒临极限,被医生宣判死刑。 典礼主持人问傅宴臣,取得如今成就,最遗憾的是什么。 傅宴臣毫不犹豫拨通我的号码。 “姜晨雪,当初你为了钱离我而去,现在有没有后悔。” 我看着更换人工器官的巨额账单,轻声笑了笑: “傅宴臣,你这么爱做慈善,救济我二十万好吗?” 电话猛的挂断,电视中的傅宴臣满脸冷漠: “现在没什么遗憾了。” 察觉到气氛凝重,主持人又问一旁的儿子: “陪伴爸爸做慈善这么久,你最想见到的人是谁?” 乐乐也毫不犹豫再次拨通我的号码: “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爸爸。” 电话再次挂断,我看着电视中父子冷漠的脸。 傅宴臣和乐乐不知道,当初傅宴臣心脏衰竭,乐乐肾脏衰竭。 是我隐瞒一切,将自己的心脏和肾脏替换给了他们。 1. 采访结束后,我立刻收到了傅宴臣二十万的转账。 还有儿子的一条短信。 “请你死远一点,我和爸爸不想新妈妈见到你。” 我愣了一瞬,心中有些复杂。 用这些钱交了医药费,又怔坐许久。 忽然听到病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顺着门缝,看到了傅宴臣和儿子的身影。 七年没见,岁月似乎没有在傅宴臣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儿子却不再是抓着我裤腿的小小模样。 除此之外变了的,是陪在他们身边的人不再是我。 慈善晚宴刚刚结束,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 只是因为他的未婚妻、乐乐的准妈妈犯了些许胃痛。 看他宠溺的将苏谨言搂在怀中, 看着儿子满眼担心的拉着苏谨言的手安抚。 我低下头,想要装作没看见,悄悄把门关上。 傅宴臣猛的将门拽开。 我吓了一跳,骤然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傅宴臣眼眸带着刺骨的冷冽扫过我的身体。 “许久未见,你......不跟我打声招呼?”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心中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汇聚成: “傅宴臣,再借我三十万。” 傅宴臣愣了一瞬,冷漠的目光燃起了些许怒火。 他抓起我的手: “七年未见,你只想对我说这些!?” 手腕间密密麻麻的针孔传来阵阵绵密的疼痛。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傅先生这么有钱,不借钱,我怕苏小姐误会。” 傅宴臣有些错愕,眼中又泛起了些许复杂。 男人正要说什么,苏谨言拉着儿子的手走来: “亲爱的,这就是你的前妻吗” 儿子语气冷漠,眼中满是嫌恶说到: “我不是说过让你死远点吗?” 苏谨言看着我,用有些可怜的语气开口: “三十万能做什么?宴臣为我买一双鞋都要五十万呢!” “可惜李女士不懂得珍惜,要不是你无情无义地抛下言宸和乐乐,我怎么会遇到他,又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儿子? ”我默然不语,思绪回到从前。 我与傅宴臣大学时相识,随后相恋,步入婚姻的殿堂。 共同携手五年后,有了乐乐。 那时,他还不是身价万亿的企业家。 我的身体,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差。 两个同为孤儿的穷学生,第一次拥有了彼此最在意的人。 也第一次拥有了名为家的存在。 为了维持住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庭,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再像自己一样。 我与他拼尽全力打拼。 就在我们的事业有了起色的时候,傅宴臣检查出了严重心脏病。 治疗与移植手术需要花费一大笔钱, 我们花光了用来创业的所有积蓄。 为了筹集医药费, 我每日打好几份零工,一天只吃一顿饭,一块钱掰成两半花。 拼命了干,只为攒下微薄的手术费。 我们连治病的药,都换成了最廉价的劣质仿制药。 可依旧等不到合适的心脏。 我看着傅宴臣日渐消瘦,看着他的身体一天天枯槁时, 噩梦接踵而至。 乐乐的身体被检查出先天性肾脏衰竭。 我看着检查单,听着两岁的乐乐懵懂的问我: “为什么爸爸好像不开心,是不是乐乐不乖,惹的爸爸生气了?” 我的心仿佛针扎一样难受。 就在我即将陷入绝望时。。 医生找到我,告诉我配型成功了。 与傅宴臣心脏匹配成功的那个人,是我。 与乐乐肾脏匹配成功的那个人,也是我。 2. 万千思绪终止。 傅宴臣亲昵的轻吻苏谨言的额头,眼中是道不尽的温柔: “要不是因为她无情无义,我也不会遇到你这个小天使。” “乐乐,也不会遇到对她这么好的苏妈妈。” “你看中的那款五十万的包,我回去买给你,下次选贵的,你老公我买得起。” 看着他们甜蜜恩爱,手腕上的免密刺痛似乎直扎内心,痛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从傅宴臣始终不曾松开的手中夺回自由, 也无意再当他们印证爱情的参照物。 正要走时,苏谨言有意无意伸出了脚将我绊倒。 “哎呀姜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我跪倒在地,手中的病例报告散落在傅宴臣与乐乐脚边。 见我摔倒,傅宴臣和乐乐面色一紧,两人同时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扶我。 苏谨言拉住他们的手,惊呼道: “这是什么?” 傅宴臣和乐乐的目光被地上的报告吸引。 两人同时捡起一份报告: “人工心脏更换......” “人工肾脏更换......” 傅宴臣脸上闪过一丝怒火。 他将病例报告甩在我的脸上。 “姜晨雪,没想到你为了钱,竟然用这种下作手段来行骗!” 乐乐也丢下病例报告,一脸厌恶的看着我: “你果然和七年前离开时一样,眼里也只有钱!” 我起身看着傅宴臣健康的身体与乐乐红润的脸庞。 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默默将病例捡起。 “傅总和小傅总知道我喜欢钱,不如再救济我点?” 苏谨言感性到落泪,哭着摇晃男人结实的臂膀, 可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冷嘲与恶意。 “亲爱的,也许是真的呢?” “而且......当初是姜姐姐离开了你,才让你得到好心人捐赠的心脏!” “我们帮帮她好不好?我不想乐乐没了亲生妈妈!” 这些话似乎是提醒了傅宴臣,我曾经为了钱,弃他而去事实。 也提醒了乐乐,我身为一个母亲,弃他不顾的过往。 傅宴臣眼中的愤怒与迟疑顷刻间被冷意冰封。 “那些善心人的心脏救不了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我没有她这个妈妈,她也不配当我妈妈!” 傅宴臣拉着苏谨言转身。 乐乐离开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冰冷与警告,一览无余。 苏谨言仍在祈求傅宴臣。 可她回眸看我的刹那,嘴角翘起的弧度,是那样讥讽与恶毒。 我捡起被苏谨言踩满脚印的病例。 机械心脏忽然传来不属于它的震颤。 瞳孔涣散,两人的背影逐渐模糊。 许久后,我擦掉嘴角溢出血迹,看着“人工心脏更换”与“人工肾脏”几个字。 手指拂过胸膛铭刻七年的疤痕。 傅宴臣和乐乐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胸膛中跳动的,是我的心脏。 乐乐身体里用的,是我的肾脏。 3. 七年前,因为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心脏。 傅宴臣便开始时不时的咳血。。 乐乐的身体也一天天的虚弱。 人工心脏的技术并不成熟,理论上可以维持基本生命。 但又存在太多的隐患。 而人工肾脏对乐乐身体的压力过大,甚至会影响身体的成长。 我不忍心傅宴臣就这样死去,不忍心乐乐失去爸爸。 不想乐乐的人生刚开始,就被迫结束。 我宁愿我在这个家中的位置被另外一个人取代。 更这个千辛万苦得来的家,就这样消失消失。 所以,我将自己的心脏替换给了傅宴臣。 将自己的一颗肾脏给了乐乐。 我自己则是替换上了理论寿命七年的人工心脏与肾脏。 为了省下乐乐的学费和生活费,是最便宜的那种。 自那之后,我的胸口便会时不时传来刺痛。 日常咳血与突然的虚弱无力,也习以为常。 也因为没钱,更换新型人工心脏与肾脏的手术一拖再拖。 如今,已经七年了。 我胸膛中的人造心,传来了第七次阵痛。 我知道,它们早已经濒临极限了。 ...... 离开医院后,我回到租住的出租屋。 房间不大,又潮又湿,到了冬天格外的冷。 到了夏天又热的要命,但胜在便宜。 是我唯一能承担租金的住处。 当初我与傅宴臣就租住在这, 那时,我与傅宴臣都不知道,我肚子里已经孕育了我们爱情的结晶。 就在这,我们完成了对未来的展望。 得知我的心脏与他匹配成功后。 我装作嫌贫爱富,拿出了离婚协议要与傅宴臣离婚,要抛弃乐乐。 傅宴臣与我共度五年,为了他,为了乐乐,也为了这个家。 再苦再累,我也未曾抱怨过一句,始终不离不弃。 他太清楚我有多爱他,怎么也不愿相信我会离他而去。 我也知道他爱我爱到了骨子里。 乐乐更是打从心底里认为,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每天都黏在我的腿上,傻傻的笑。 知道一切的父子,绝不会允许我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命。 为了救他们,我只能狠下心,装作我已经受够了。 受够了跟在他们身边,吃没完没了的苦。 受够了白天拼命工作,晚上照顾孩子,一眼望到头,没有任何希望的日子。 受够了每天吃廉价药,一天吃一顿饭,渴了喝凉水,饿了啃馒头, 只为了积攒巨额育儿开销。 我跟他们说,我受够了一切,我不想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 一向要强,吃苦流血从不畏惧的男孩,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两岁的乐乐,趴在地上抓住我的裤子, 哭着求我不要离开,哭着说自己以后会乖乖的, 再也不会抱着我的腿撒娇,吵着闹着吃冰激凌,再也不会惹我生气。 乐乐从来不知道,我的离开,正是因为他们对我的爱。 之后,傅宴臣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字。 我也在器官捐献协议上,写下了名字。 手术后,我背上骂名彻底离开了傅宴臣和乐乐, 回到了曾经与他携手共度五年的出租屋。 静静等待被我亲手揽入怀中的死亡。 只是我没想到,我还会有与傅宴臣和乐乐见面的那天。 如今,他们越走越远,活成了当初我们共同畅享过的理想姿态。 我却满身疮痍,再也回不去了。 看着电视节目上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心中忽然泛起一丝酸楚。 却又有些欣慰。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接起电话,是银行打来的。 银行告诉我,上一笔二十万打款的主人是操作失误。 需要我立刻归还钱财,否则会追究我的刑事责任。 挂掉电话,我面带苦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我给在酒店工作的朋友打去电话, 求她为我找一份工作来还钱。 傅宴臣和乐乐这么恨我,知道我这个眼里只有钱的人需要分期还款。 一定会欣然接受,更会眼睁睁看着我累死累活偿还债务。 因为心脏和肾脏的原因,我的身体时常乏力,经常吐血,很多工作都做不了。 只能靠偶尔找到的零工维持生计。 朋友赵兰知道我身体的状况,为我找到了一份宴会服务员的工作。 工作相对轻松,一天能赚五百块。 当我穿好服务员的制服,带上口罩在宴会上送酒时。 又一次见到了傅宴臣和乐乐。 4. 傅宴臣和乐乐父子两人穿着同款西装, 两人一大一小,一左一右簇拥着苏瑾言。 苏谨言也一身华贵的晚礼服,风姿绰约。 她拉着父子两人站在一起,像是最完美最般配的一家三口, 所有人的夸赞艳羡声中 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 端起酒的傅宴臣没有认出我, 乐乐也只是毫不在意的瞥了我一眼。 我正要转身时,苏谨言忽然开口: “你这个服务员怎么做事的,没看到你把酒撒到我的礼服上了吗?” 我脚步一顿,这才注意到苏谨言裙摆的一块浸湿。 我没有开口,只是低着头用纸巾为苏谨言擦去污渍。 傅宴臣看着我,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乐乐盯着我,咬了咬唇。 苏谨言眼中的恶意蔓延,忽然一脚踢在我胸口。 一股剧痛袭来,我躺倒在地,忍不住痛呼出声。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保安,把她给我赶出去!” 苏谨言脸上愤怒,可嘴角的得意怎么也压不住。 虽然我只露出了眼睛。 可刹那间的对视,傅宴臣和乐乐还是认出了我。 乐乐咬了咬牙,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后,撇过了头。 傅宴臣嘴唇嗫嚅,眼眸中心疼一闪而逝,转而燃起无尽的的嘲弄。 他抬手制止了保安的举动,扯下我的口罩。 “姜晨雪,见到前夫,怎么不打声招呼?” 乐乐也语气冰冷的质问我: “你来这干什么?又想来要钱是吗?” 苏谨言装作后知后觉般认出了我,匆忙将我拉起。 “姜姐姐,怎么是你呀?你可是宴臣哥哥的前妻,怎么能在这做服务员呢?” 大厅好像突然按下了静音键,顷刻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凝视着我。 随后,便是满场的嘲讽。 “听说傅总的前妻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为了钱,弃他而去......” “呵,这就是贱人自有天收。” “抛弃傅总,沦落到当服务员,真是活该!” 不知是谁将红酒泼在了我的头上。 紧接着,酒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酒杯一个接着一个砸在我的身上变得粉碎。 暗红色的红酒与鲜红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淌了一地。 显然,这些巴结傅宴臣的人,要为他出一口恶气。 鲜血顺着额头流过脸颊。 我却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沉默不语。 傅宴臣看着我,眼中冷意一览无余。 “姜晨雪,怎么不说话?” 乐乐声音中带着嘲讽: “该不会和你说话,也要付钱吧?” 父子二人冷笑一声,周围也响起一片嘲讽。 “你来做服务员,是想要钱?我满足你!” 男人说完,挥手叫人拿来十几瓶高档红酒,一一打开。 “只要你把这些酒喝光,我就给你三十万。” 话音落下,乐乐也拎着一袋子钱丢在地上。 “剩一滴都不行。” 钱散落在地上,衬的地上的酒水血红。 傅宴臣与乐乐脸上是化不开的寒意。 客厅内所有人都满是嘲弄,冷眼旁观这一出大戏。 5. 自从替换人工心脏和肾脏后。 我的身体越发虚弱,稍微重一点的东西都拿不起。 再也无法跑跳,就连多走两步,都喘的要命。 寻常人用来麻痹自己的酒精, 我多碰一点,都可能引起人工器官的罢工。 我抬起头,看着男人,扯了扯嘴角,终于开了口: “那二十万,也不用还了吧。” 傅宴臣蓦然错愕,眼中彻骨冷意中升腾起怒火。 乐乐也用力咬着牙,死死盯着我。 紧接着,父子两人嘴里同时传出紧绷的磨牙声: “好!” 得到他们的回答,我笑了笑,立刻抓起酒就往嘴里灌。 我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医生更是嘱咐我一滴酒也不能碰。 辛辣充斥口腔,我的身体下意识的干呕,几乎要吐出来。 我强忍不适将酒水咽下,随后一瓶接着一瓶。 所有人都带着讽刺看这一场笑话。 只有父子的脸色,逐渐阴沉、昏暗。 又一瓶酒灌下,见我又拿起酒,傅宴臣终于忍不住抓住我的手。 乐乐也死死按住了桌上的酒瓶。 “姜晨雪,没有钱,你会死是吗?!” 乐乐忍不住大喊:“除了钱,你眼里还有什么!?” 看着父子猩红的眼眸,我点点头。 “你们说得对,没有钱,我会死,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 傅宴臣愤怒的将我甩开。 “好,那你就喝干净,喝个够!” 乐乐也满是怒火的放开酒瓶: “希望你喝完死远一点,不要再打扰我和爸爸还有苏妈妈的生活。” 我身体仿佛捆上了巨石般沉重。 体内的人工肾脏压榨到极限。 胸膛的人工心脏似乎也不再跳动。 我笑了笑,轻轻吸了一口气,抓起酒瓶要往嘴里灌。 傅宴臣忍无可忍,一把扯开我手上的酒,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够了!” 乐乐也拼命将所有红酒扫到我碰不到的地方。 我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细密的玻璃脆片刺入我的身体,将地面染的猩红。 听到动静的朋友赵兰匆忙跑来,惊恐的将我抱在怀中, 冲着傅宴臣大喊: “晨雪她把心脏给了你,她现在靠着人工心脏和肾脏活着,根本不能喝酒,她会死的你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