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宁亦辰功成名就接受采访那天。 我因为肾衰竭没钱透析,被医生宣判死期。 主持人请宁亦辰给最想要感谢的人进行电话连线。 他毫不犹豫按下我的号码。 接通后,宁亦辰冷漠又讽刺地说: 「多亏你当初为了钱跟我离婚,选了那糟老头子,否则哪有今天的我?」 我握紧手中肾衰竭晚期的诊断书,苦涩地笑了:「你是来炫耀的吗?那么恭喜你,成功了。」 电话被狠狠挂断,我看着电视里意气风发的宁亦辰瞬间沉下了脸。 他不知道,三年前他患尿毒症。 是我瞒着他,将自己的肾移植给了他。 1 我扶着墙壁,低下头来,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思绪无法凝聚。 下一秒,电话响起,是程姐。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 程姐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拔高了音量:「今晚的私人会所有大活,你来不来?」 「据说包场的老总很大方,只要不出错,干得好,红包翻倍!」 「去!必须去!有钱不赚王八蛋。」 我摸着干瘪的口袋喜不自胜,终于迎来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了。 只要今晚干得好,又可以轻松活过未来几天了。 挂掉电话,程姐给我发来了地址。 我匆匆回到家,像以前一样,离开家前都要把床头边的木匣子紧紧抱在怀里。 那里面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你把这八瓶82年的拉菲送到888号包间,注意小心伺候,那里面的人全都是大人物。」 我人一到就被指派任务。 打开包间那一刻,我怔住了。 我看见了宁亦辰的身影。 「门口那服务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酒拿过来,给宁总倒酒。」 来的都是巴结宁亦辰签项目的人,如今的宁亦辰,功成名就,是上司公司的总裁,身价千亿。 为了钱,我低着头咬咬牙走了进去。 「哎,这不是楚寻姐吗?」喊话的人以前是宁亦辰的狗腿子,没想到摇身一变也成为了老总。 「化成灰我都认得,当初狠心抛弃宁总来着。」 「前妻姐怎么沦落到当服务员了?当初不是榜上大款了吗?」 话音一落,宁亦辰用犀利的目光扫视我,冰冷刺骨。 他狠狠地捏着我的手腕,轻蔑道:「怎么?是那老头没钱了还是玩腻了,这么缺钱,来这里做这种工作也不嫌丢人。」 听到他的话,我喉间一哽,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在他的眼里,我不过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再相遇时,他还是恨我入骨。 他又怎会出面维护我呢? 我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我靠自己本事挣钱,没什么丢脸的。」 「酒已经送到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攥紧衣角,手心微湿,低着头抬脚就走,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宁亦辰甩出一张卡,指着桌上的白酒,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道: 「既然你这么缺钱,只要你跪着把这两瓶白的干了,这5万块就赏你了。」 「你说话算话。」 我毫不犹豫直接跪下,抄起桌上的酒灌入喉中。 一瞬间,我只觉得喉间火辣辣地疼,一直蔓延到胸口。 身体内部像是有一团火在慢慢灼烧着五脏六腑。 我看到宁亦辰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宁总,你看前妻姐跪在地上的样子像不像个乞丐?」 包间里突然哄堂大笑起来。 直到喝完半瓶时再也承受不住,停了下来。 我捂着胸口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喘息,额间也渗出细密的汗。 宁亦辰张了张口,指尖的轻抖,还是泄露了他的慌措。 「阿寻......」 2 他想要来扶我,却被身旁人的话给点醒,瞬间恢复冷漠姿态。 「宁总你还没看出来她是装的吗?」 「才喝一点酒就醉了晕了难受了?怎么可能?前妻姐从前可是一个人能干趴我们所有人的。」 「是啊,我家娘们就会这手段,我都会演了,你看。」 于是一位肥腻的大叔按照我的动作演了起来。 看到宁亦辰这么讨厌我,大家也跟着起哄。 宁亦辰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 「楚寻,别装了,你的演技太过拙劣。」 「别以为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就会像从前一样心疼,别做梦了!」 他一步步逼近我,双手用力扣住我的肩膀,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楚寻,只要你求我,就算了。」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在对上他眼神的瞬间僵住了。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深深的厌恶和讥诮。 我瞬间回过神来,像是听不见一般,倔强地继续喝着。 「够了!」 等我拿起第二瓶酒时,他突然拍掉我手中的酒,金黄色的酒瓶碎了一地。 我的心揪了一下。 5万块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可是却是我的救命钱。 在死之前,我还有房租要交,还要吃饭。 我可不想成为死在街边的流浪汉,我还要挣钱给自己买一块好风水的墓地。 我鼻子一酸,还是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这酒是宁总摔的,5万块可不能反悔。」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宁亦辰。 他又甩出一张卡,红着眼愤怒地捏着我的下巴,道: 「既然你那么爱钱,喝酒不如卖的来钱快,伺候别人还不如伺候我,只要今晚把我哄高兴了,这十万就是你的了。」 看着他那戏谑地眼神,我呼吸一窒,身体变得僵硬。 我害怕被他看到满手的针孔和那水肿的身材。 可是他那么痛恨我,如果我还是那个为了钱的女人,他肯定不会再看我一眼吧。 我假装把扣子解开,勾起嘴角上扬道:「好呀。」 「都不知道被那老头玩了多少次了,你让我觉得恶心。」 「滚!」 他把我狠狠推开,脸色阴沉可怖。 果然如此,他看向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桌上的两张卡,灰溜溜跑掉。 在跑到走廊那一刻,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幽暗的灯光下,一时间,我却分不清落下的是血还是泪。 3 程姐看到后把我扶了起来,满脸担忧:「你没事吧?我带你去医院。」 我用力扯出一抹笑,「还死不了。」 好不容易挣的十五万,进行一次透析后,就花出去了大半。 程姐把一踏钱放在我怀里,硬是要我住院。 她笑着说:「拿去吧,三年前要不是你在街边帮我打电话报警赶跑小混混,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们之间就不用多说谢字了。」 我知道,程姐看出了我的拮据,也意识到我的病需要花很多钱去治疗。 可是她不知道,我的病就是个无底洞。 她也不知道,我快死了,就算花再多钱也没用了。 我不肯。 推脱之际,看到了宁亦辰夫妻二人手挽着手来检查身体备孕。 我和他曾经也这么幸福过。 我和他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那天,我一脸幸福拿着孕检报告单要告知宁亦辰时,却在门口听到他得了尿毒症的消息。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五雷轰顶当头一击,又似乎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全身麻木。 他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地望着我。 下一秒,紧紧地抱着我落泪,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 我藏起B超报告单,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安慰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后来得知我的肾源和他很匹配,我义无反顾把孩子流掉,把我的肾移植给了他。 思绪回笼,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谢谢你的放手,否则我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老公,我很爱他也很珍惜他。」 「你说备孕就备孕吧,瞧他那担惊受怕的样子,非要跟来护着我。」 罗素馨说着,依偎在他的怀里。 一字一句无不在炫耀他对她的温柔体贴。 曾经,在他怀里的人是我。 时光一转,我们已成陌路。 「小傻瓜,我命都是你的,况且宠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 宁亦辰温朗一笑,宠溺地揉着她的秀发。 他看着她的目光柔情似水,眼底浓烈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掩饰。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锥击一下。 好痛好痛...... 「我上次听到他们说你在私人会所接活遇到了亦辰,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就好,我们女生说话更方便些,也不像亦辰这个粗老爷们。」 罗素馨特意咬重了「接活」两字,也在警告我不要再单独找她老公。 「你呀你,就是太善良了,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若是你被人骗了我可要心疼死了。」 宁亦辰抬起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嗓音十分温柔。 我笑笑,问:「那能不能借我20万?」 我想为自己做最后一件事:买墓地。 罗素馨扫了一眼我手上的报告,一把抢过,「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肾衰竭晚期......」 宁亦辰先是怔了怔,瞬间明白了过来。 「楚寻,你为了钱,居然拿这种病来行骗!」 「要不是我清楚你的为人,都被你的下作伎俩给骗到了!」 「你真贱!你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 他一张一合的说着,我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早已爬满了整个脸颊。 他怎么能这么说我? 无论其他人怎么说都没关系。 唯独他,不行。 为了他,我把命都给他了。 一颗心好似被人紧紧抓住,然后决绝地掏出,扔到冰天雪地之中。 「看着不像是骗人......」 「想当初,如果不是我把自己的肾移植给老公,说不定......」 罗素馨说着就红了眼眶,好似在诉说着无法承受失去宁亦辰的后果。 「我们就当为即将来临的宝宝积点德吧,好不好?」 她牵着他的手轻轻地摇晃,朝他撒娇。 这些话,无不在刻意的提醒宁亦辰,救他的人是罗素馨,为了钱抛下他的人是我。 「一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她也配?」 于是,他把我的病例单丢在地上,搂着罗素馨走了,走时还不忘狠狠地踩着散落在地上的病例单。 我看到远处的罗素馨转过头来向我无声地开口炫耀:「你输了。」 宁亦辰到现在也不知道,真正给他捐赠肾源的人,其实是我。 4 三年前,肾移植手术完成后,婆婆跪下来求我。 公司面临破产,罗氏集团的千金罗素馨答应帮忙。 条件只有一个,成为宁亦辰的妻子。 「公司是他爸爸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公司没了,他也活不成了。」 「我知道我们宁家对不起你,但是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 先是被挖了肾,而后又被一脚踢开。 我心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想把这种苦吐掉,却又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一口的苦涩。 我看着身旁还未渡过危险期的宁亦辰,还有那跪在地上满脸泪水一夜白头的婆婆。 我答应了。 起初,宁亦辰怎么都不愿意。 他说:「这辈子只有阿寻这一个妻子。」 直到他亲眼看到我为了钱爬上一个已年过八旬老男人的床。 才看清我。 我扯住被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红着眼控诉: 「相比虚无缥缈的爱,我更愿意相信实实在在的钱。」 「你的公司快破产了,根本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再也不要过着像小时候那种苦日子了。」 宁亦辰双手无力地垂下,声音沙哑道: 「我一直,都看错你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 直到他的离开,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瞬间迸发。 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作对? 从前是,现在也是。 从那时候起,我就孤身一人了。 我把这些一五一十地告诉程姐。 程姐扶着我问,「你都快死了,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我笑了笑:「你也说我快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只是给他徒增烦恼而已,我只希望他好好的就行。」 「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值得吗?」 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