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眸间的嘲弄,我知道她是故意邀我过来,给我难堪。 气氛热烈的KTV包厢,我似个下人般被他们使唤着点歌,开酒,看着自己的老婆当面和李明洋激吻。 散场后,醉醺醺的江映秋在楼下等我。 “谁让你不经过我的允许,消失7天?今天是对你的惩罚,再有下次,给我滚出江家!” “小心白伺候我7年,拿不到一分钱!” 告别的话突然被噎住。 我攥住手中的病危通知单,想了想,到底是没有拿出来。 1. “发现自己傍不到新富婆,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江映秋在副驾驶冷嘲热讽:“故景云!当年你因为钱抛弃我,又在我发家后回来,就注定会有这一天!” 我抓紧方向盘,哑然失笑。 “是啊,我活该。” 和江映秋结婚这7年,她不间断地带各种男人回家,当着我的面耳鬓厮磨,乐此不疲地折磨着我。 可我不明白。 我一心照顾她,做她的保姆,助理,司机。她从未给过我一分钱,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仍是为她熬到行将就木。 她为何就不肯信,我从来都不是因为她的钱? 见我沉默,江映秋倦懒的声音又响起:“说说吧,这7天联系不上,到底去了哪儿?” “医院。” “医院?呵,准备傍哪个医生么?你以为这些高学历的人,会像我当年的我一样,随便用的心机就能耍得团团转?” 她捏着我的下巴,眸间满是玩味和嘲讽:“别折腾了,你已经没人要了,只能烂在我手里!” 我攥紧拳。 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一次被撕裂,痛不欲生。 江映秋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掏出一条项链随手丢给我。 “拿着吧,纪念日礼物。” 无论被怎么侮辱,都咬牙忍耐的我,这一刻看着7年来她送我的第一件礼物,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怕我放弃你选择离开,以后再也无法折磨我,才故意给我一点希望吗?” “江映秋,7年了,你还没有报复够吗?”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过于激动,出现了幻觉,我看见她眸间闪过一抹心疼。 但很快隐去,又挂上冰冷的笑。 “你想多了。” “对付你这种为了钱,怎么折磨都赶不走的人,我还用得着给你甜头?” 我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自从江映秋第一次把男人带回家,当着我的面进入浴室之后,所有的解释都失去了意义。 我只想熬过去,把债还清,然后解脱。 回到家,江映秋照例把家务活扔给我做,自己抱着手机躺在沙发上。 “阿明,明天拍戏,我过去陪你好不好?” “嘴真甜,人家也想你........” 2. 李明洋是江映秋旗下最红的小生。 7年来,她身边的男人换过无数个,唯独李明洋在她身边呆过了3个月。 她给他买房,倾注最好的资源,许是在报复我的过程中不小心生出情愫,所有人都以为李明洋是她的正牌男友。 没人知道,我才是江映秋的丈夫。 “那个司机,江总让你过去。” 正在车上等江映秋,突然有人喊我。 她来剧组是为了陪李明洋,我过去时,正在拍男主落水的戏。 深秋的水寒凉刺骨,李明洋站在池边搂着江映秋,暧昧的声线带着一股阴柔:“映秋,我从小就体弱——” 江映秋立刻攥住他的手:“不怕,这不是给你找来替身了么?”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工作人员也纷纷向我看来。 皆都冷笑不语。 唯有导演大着胆子说:“江总,我知道您心疼明洋,但这场戏很重要,马虎不得,怎么能随便找个下人凑合呢?” “让他来,还不如让剧务大叔上呢。” 我看着身上洗到发白的衣服,无言辩驳。 江映秋却很有信心:“给他化个妆就是了。” 等我从化妆间出来,所有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怎办能这么像?” “看来江总对明洋喜欢的紧,便是身边的司机,也是照着明洋的模样找的........” 盖住脸上的苍白的病色,我终于有了几分年轻时的样子。 他们都觉得我和李明洋长得像,可没人知道,我和江映秋认识的时间,比李明洋长了许多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跳,别让阿明等急了!” 江映秋依偎在李明洋怀中,不耐烦地向我命令。 我走到池边,这才看见池水极深,冒着丝丝冷气。本就得了绝症,行将就木的身体发出本能的抗拒。 “我身体不舒服,江总,你们找专业的演员吧。” “你一个大男人矫情什么?找人至少要等半个小时,阿明还等着赶紧拍完和我吃饭呢。” 她的目光移向我,给李明洋的柔情一下子变冷:“能不能跳?非要我找人推你下去?” 我深深打了个冷颤。 单是她的话,就让我如同置身冰窖,难以喘息。 这样的日子我熬了7年,不差最后一次。 攥紧拳,我抬眸看向江映秋:“这一跳,我们之间便两清了。” 她拧着眉:“什么意思?” “还记得当年结婚时,我问你借了你90万吗?” “这7年我做你的助理,做你的保姆,做你的司机,几乎一天没有休息。3份工资加起来,你最少给我1万的月薪!”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一桩桩一笔笔都记得清楚! “这一跳我是要豁出命的,收你3000块不算多。此后90万彻底还清,江映秋,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说完,我不等江映秋回应,纵深跃向池水。 冰冷的水瞬间将我吞噬,侵蚀着我的意识和本就在残喘的生命。 我却没有挣扎,只有解脱带来的轻松,任由身体逐渐下坠。 险些溺死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将我抱住,带到岸上。 “故景云你是不是疯了?” “万一营救不及时,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会死?!” 看着江映秋那张慌乱而惊恼的脸,我笑了。 “你这么恨我,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么?” 3. 他们不明白,我不过是一个司机,江映秋为什么那般在乎我,给我做人工呼吸,还将我搀到了车上。 李明洋甚至有些吃醋。 阴着脸跟在江映秋身后:“找其他人送他去医院不行吗?映秋,你答应我还要陪我吃饭呢。” 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江映秋迟疑了一下:“毕竟是我的下人,不好让他出事。” 她紧紧搀着我,加快了脚步。 突然间,好像回到了10年之前。 那时我们刚大学毕业,蜗居在郊区的地下室,为了给江映秋更好的生活,我下班了还会拼了命地兼职。 因为劳累过度,再加上地下室潮冷的环境,让我在一个冬天严重发烧,病得意识模糊。 路上积雪没膝,打不到车。 江映秋便是这样搀着我,从郊区一直跑到7公里外的医院,一路都没有停。 她累得脱力,衣服被雪水与汗水湿透,却仍强撑着给我买来一块烤红薯,泪眼痴痴地守在我身旁。 “景云,你说句话好不好?” “你不要吓我........” 她害怕地哭出了声,一副没有我活不下去的模样。 可后来,我还是离开了她。 等她不顾一切找到我时,却发现我已经和一个女老板走到了一起。 所以是因为曾经太爱,才会这么恨的吧? 恨到折磨我7年,还不满足。 “你这么怕我死,是想折磨我一辈子吗?” 我笑着,带着轻松和苦涩:“可你怎么都不能如愿了。江映秋,我得了绝症,只剩下最后3个月的时间。” 我话音落下,江映秋的脚步突然停住。 “绝症?” 她沙哑地喃喃一声,随后直接推了我一把,将我狠狠地推在地上。 她眸间的惶色与心疼全都不见,只剩纯粹的冷。 她一副看破我的模样,哑笑出声: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绝症?这是你隐忍7年想到的新手段吗?” “发现苦苦装出一副听话在乎我的模样没用,就跟我算账,惹我心疼之后再提绝症的事,骗我给你花钱?” “可惜啊故景云!其实我对你的态度已经松动了,只要你再忍一段时间兴许就能得逞,可惜你太心急了!” 她笑得愈越大声,肆意。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见挫败和懊恼。 可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心如死灰后的漠然和平静。 “哼,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大步从我身前跨过去,支起笑意去牵李明洋的手。 “不是说去吃饭,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看着他们暧昧亲密的样子,我却连心疼的力气都没有。 浑身似是被摔散了架,咬着牙才勉勉爬到汽车后座。 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江映秋狠狠将我推开。 “你上来干什么?没听见我要陪阿明?” “自己打车去医院吧!” 我怔在原地,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看着江映秋温柔地牵着另一个男人上了车,将我撇下。 一阵秋风吹过。 彻骨的寒凉牵动我的病症,每一寸血肉都传来撕裂般的疼。 疼得我咬紧牙,望着汽车的尾影挥了挥手。 “再见,江映秋。” “再也不见。” 4. 我没有去医院。 吃过止痛药,便回家收拾行李。 诺大的别墅,属于我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所有衣服都是来时买的,7年未再添一件,全部褪色发白,如同我病态的脸色。 可笑别墅里10个保姆。 唯有我这个丈夫,每天不得半刻停歇,累得皮包骨。 只因江映秋不想我闲下来,不想让我的脸上出现半点开心或轻松。 “呼~” 我长舒一口气,推着行李箱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终是要解脱了。 “你要去哪儿?” “见卖惨没用,又搞离家出走这一套了?” 我慢了一步,被江映秋拦在院子里。 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我懒得多说一句话,绕开她要走。 却被她一把拉住手臂。 “别碰我!” 我狠狠甩开她,回身瞪了过去:“我说过,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从现在起,我们已没有任何关系” “呵。” 江映秋轻笑一声:“故景云,以退为进这一招我在商场已经玩烂了。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傻丫头?那么好骗?” 这7年,差不多的话我听了无数遍。 可仍做不到免疫,心头苦得厉害,说不出一句话。 “行了,别装了。看在你又是消失7天,搞成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又是故意跳水想溺死,费了这么多心思的份儿上,今天就让你得逞一次。”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带着玩味的神色,施舍般仍在我脚下。 “捡起来再说句谢谢老婆,我就再给你几万。” 看着同床共枕7年的女人,眸间毫不遮掩的嘲弄,我以为我会痛,可是没有。 那瞬间我切实地知晓了什么是心死。 我直直迎上她的目光,终于能平和问出心头困扰了7年的不解: “江映秋,我若满心只有钱,和你结婚若只是贪图你的家业,为何我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苦熬了7年却不走?为何我不趁着年轻去找其他的女老板,偏要在你这里熬到行将就木?” “不论你信不信,江映秋,我对你,始终是真心。” 但那已是曾经。 说完,我心头郁结已缓缓消散。 不等她回应,便推着行李箱继续离去。 “你不是为了我的钱,还是为了什么?” 身后响起江映秋的怒吼声。 我懒得多说一句,加快脚步。 她突然追了过来,扯着我的头发将我一把拽到在地。 “我问你话呢,跑什么?回答我啊!” 她失控地红了眼。 可我已没心思猜她为什么发怒。 我本就不稳的病情再次被触发,疼得蜷缩在地上颤抖,咬着牙也难以克制半分。 “快起来,别装了!” “摔一下怎么可能伤得这么重?” 见我脸色愈发苍白,额头满是冷汗,不似作伪,江映秋这才慌乱起来,蹲下来要将我抱起。 “滚啊!” 我尽全力将她推开,艰难地爬向行李箱。 像只笨拙又坚定的蜗牛,拼尽一切地要逃离这个地方。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景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先跟我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江映秋声线微微颤抖,动作轻柔许多,小心翼翼地过来扶我。 我下意识闪躲,不小心打翻了破旧的行李箱,脆弱的塑料外壳一下子碎裂,露出最外层诊断书上面的字样。 江映秋看见后,立刻扑过去拿起。 世界安静了两秒。 随后又响起她沙哑颤抖,满是惊慌的声音。 “景云.......你,你真的得了绝症?” “既然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早拿给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