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滚回去!你那婚约早在逐你出门的时候就已经作废!想拿这个作为要挟?我看你在想屁吃!”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以为拿着跟顾厂长家的婚约就能重新成为人上人?快滚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哈哈哈,又来了,假少爷又来了!哈哈哈,偷了叶家少爷十八年光景还不满足,现在竟然还妄想拿着婚约重新过上富贵生活,哈哈哈,真是笑得人牙疼啊!” “哈哈哈......” 1983年1月21,腊月初八,叶家大宅。 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砸在青砖院墙上,叶家大宅门前两盏红灯笼在暮色中摇晃,将斑驳的血色投在齐牧跪着的雪地上。 齐牧从迷惘中醒来,只觉着脸颊火辣异常,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那般。 耳畔嗡嗡作响,那些刻薄的谩骂与欢庆的唢呐声交织成一张密网,勒得他喘不过气。 什么情况? 这是哪? 自己不是因为救人而溺死了吗? 齐牧感觉脑袋昏胀得厉害,片刻后,感官渐渐清晰。 脸上如同针扎一般的痛感,伴随着越来越难听的辱骂和嘲笑声,尽皆灌进耳膜。 这些话...... 为什么听着如此熟悉?! 更多声音钻入耳朵,欢庆的鞭炮声,玩味的嘲笑声,喜悦的唢呐声,愤恨的怒骂声交织在一起。 这种抽象的结合,难道就是地狱该有的样子? 齐牧缓缓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 一双老棉鞋碾着雪堆里的鞭炮碎屑,动作轻佻又陌生。 向上看去,竟是个手里攥着竹扁担,骨瘦如柴的老头? 这是谁? 不远处,那些眼神嘲弄,嘴里嗑着瓜子看热闹的人又是谁? 齐牧脸上的茫然做不得假,直到他的视线在人群中锁定住一个女人。 只是瞬间,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缩成麦芒。 叶家二姐?! 她咋在这? 不对! 她不是因为流氓罪被枪毙了吗? 此时的叶家二姐,穿着80年代最流行的格子袄花衬衫,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眼神轻蔑地看着齐牧。 她腕上露出的上海牌手表质感是那样清晰明确。 周遭环境既陌生又熟悉,让齐牧觉着这里不像书里描述的地狱,反倒是像...... 嘶! 这怎么可能? 齐牧连忙抬起自己的双手查看,青紫的冻疮,细密的创口和跪进雪里的双膝,无疑不再对他说着唯一的可能性。 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他上门换亲被凌辱至昏迷的那一天! 这一天,也是他一生中最痛苦,最耻辱,最后悔的一天。 ...... 齐牧原名叶牧。 出生那天,县卫生所遭遇火灾! 混乱中护士搞错了身份,抱错了孩子。 于是齐牧变成了叶牧。 他成了如今永吉县首富——叶百万的小儿子,从真少爷的手中偷走18年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可是虚假的泡沫终有一天被戳破。 于是,在齐牧十八岁与青梅竹马订亲的那天...... 真正的叶家少爷找上了门! 他瘦骨嶙峋,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声泪俱下地跪在了叶百万和众多亲戚好友的面前。 “爸!你看看我,我才是你的亲儿子啊!” 他独特的朝天鼻和那声嘶吼,唤回了他真少爷的身份,也击碎了齐牧美好的人生。 从那以后,叶牧不再是令人艳羡的天之骄子。 他,变成了令人不齿的小偷和罪人。 叶牧被赶出了叶家,回到了欢喜村贫困潦倒的齐家。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叶牧,只有一个不断崩溃发疯的齐牧...... 自那天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齐牧,人生彻底坠入深渊! 他被迫退了学,干起了农活,还要面对随时要他性命的“克夫女婚约”。 纤细如柳的手指爬满了老茧与冻疮,干净整洁的校服也变成了缝缝补补的百纳衣。 齐牧不甘心。 为什么别人的错要让他来承担? 如果打出生就在贫困的齐家,他绝对不会抱怨半句! 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比登天还难! 他不愿意再挨累受饿,不想面对“克夫女”的婚约,更不要再过这地狱般的生活。 齐牧逃了,逃到了县里的叶家。 他要当面问问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人,以前的温暖,曾经的亲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现实是残酷的,他的到来打破了叶家人的其乐融融。 叶母指着跪在门口的齐牧厉声骂道:“你个狗东西,要不是你,我的麒麟儿怎么会吃这么多苦?你们齐家就是个贼窝,你们会遭报应的!滚!滚啊!” 齐牧的脑袋一片空白,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耳朵如现在这般嗡嗡作响,最后只能任凭他们的捶打,丑态百出的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都沉沦在酗酒和堕落之中。 他偷鸡摸狗换酒喝,齐家人不停地为他擦屁股讨好他,希望可以让他安下心来过日子。 可他始终活在叶家的阴影里走不出来,直到这个特殊的“腊八”! 今天是齐牧与“克夫女”完婚圆房的日子! 同时也是叶家为叶凯定亲的日子。 他定亲的对象居然是齐牧的青梅竹马! 从村长那里得知消息的齐牧再次崩溃。 加上他马上要被“克死”的恐惧, 让他不顾家人的阻拦和村民的嘲笑,冲到了县里叶家! 齐牧以为,青梅竹马对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他坚定地以为青梅竹马会跟他远走高飞! 然而掏出婚书的那一刻...... 他变成了全县人民口中的小丑! 小丑被凌辱嘲笑,最终晕倒在了叶家门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齐家。 只知道,第二天一早,他在齐家偏房睁开眼,就看到了“克夫女”上吊的冰冷尸体...... 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瞧见“克夫女”的模样。 披头散发下,是一张因过度发紫而导致有些变黑的脸,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丝毫没有闭上的预兆。 身上穿着的红色碎花棉袄,那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衣裳。 门开了,一股寒风刮过齐牧僵硬的身躯,吹的“克夫女”脚尖微微晃动。 接踵而至的是母亲的尖叫,父亲的痛哭,大哥的咒骂,村民的同仇敌忾,使得他的精神世界彻底崩碎。 齐牧险而又险地逃走,他如野狗般在山里夺食,却奇迹般地逃到了省城。 美好的生活没有就此开始,有的只是午夜梦回,那个瘦小冰冷的尸体闯入梦中。 有的只是大哥和亲生父母相继离世的死讯。 有的只是随着时间流逝,“痛苦”不断渗透到骨髓。 上天没有给他任何赎罪忏悔的机会,死又不敢死,活又活不成。 齐牧如同恶鬼般漂泊在人间,直到救下一个落水的小女孩,他却因为体力透支而溺亡。 ...... “呵呵!” 回想起一切,齐牧看着自己冻得红肿的双手笑了,眼睛里的光彩忽明忽暗。 脸上因为冰冻而略显僵硬,这一抹笑意味纷杂。 齐牧用力地将刺骨的寒气吸得满胀,冷气在他肺里打了个旋变得湿热,又缓缓被他吐出。 “呼......感谢老天!” 重生了! 来得及! 一切都来得及! “呵呵,还敢笑?既然你不要脸,那我就毁了你这张婊子脸!” 竹扁担带着破风声,凛冽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