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却因为结束了第十个世界的虐文任务而濒临死亡。 顾北霄当着所有人的面,眼眶发红的给我打来电话,声音哽咽: “顾晚,当初我重伤昏迷,你毅然决然拿走所有的钱离开我。” “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 我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咽下嘴里那抹腥甜: “顾北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被收养的这些年我也捞够钱了,你凭什么认为我回到一个需要靠药物维持生命的废人身边?” 电话从顾北霄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顾北霄是为了救我才出了车祸。 他冷漠的把钻石扔进下水道。放话与我此生不再相见。 但他不知道。 他有苏醒的可能,是我以抽离一缕魂魄为代价,断情绝爱后被十个世界虐身虐心换来的。 01 幽深冗长的巷子里。 手机屏幕上最后一丝灯光也暗了下去。 只剩下我一个人。 系统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帮我缓解痛苦,从一开始就把我的情感抽离出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顾北霄电话打来时,我原本如枯井般的心脏却再次开始跳动起来。 拖着孱弱的躯体,上一个世界被鞭打的灼烧还在隐隐作痛。 我太怕了,平时连摔倒都会娇气半天的人,硬生生的扛下了各种世界的折磨。 我怕疼。 但我也怕顾北霄再也醒不过来。 我撑着湿滑的墙壁,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每走一步,都是侥幸。 我无知无觉的往前走,却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面馆门口。 熟悉的香味引诱着我往里走。 那是我们曾经最常去的面馆,清晰地记忆混杂着模糊的情感,像是打翻了调味碟。 可老板却没有认出来我,反而殷切的与我擦肩而过: “哎呀,小顾来了,还吃老样子吗?” “这是你的小女朋友?真好,要我说一家人不就应该不离不弃的吗?你那妹妹......我都不想说她。” 老板嗓门大,那些话一字不落的灌进了我的耳朵。 热腾腾的面条摆在我的面前,氤氲的雾气里,我看见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我在他面前。 却不敢相认,就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些。 他揽着怀里的女孩,坐在我们曾经经常坐的位置上。 我像是一个偷窥别人幸福的老鼠,不自觉的看着就出了神。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顾北霄转过身面色不虞的看着我:“顾晚。” 被他连名带姓的叫着,我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慌不择路的低下头,却找不到任何躲藏的地方。 只能徒劳的裹紧身上的衣服。 “顾婉?”那女孩转过头,蹙着秀眉看我,随后轻嗤一声:“你就是北霄哥的妹妹?你该不会是故意来这里,看见了报道知道北霄哥现在有钱有势,想要反悔的吧?” “你瞧瞧你浑身上下,跟个要饭的一样,怎么也不知道穿的体面一点出来?” 我的眼神慌乱。 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从上个世界里带出来的款式,破旧又单薄。 我松了一口气。 当初顾北霄车祸昏迷,医生断定他这辈子都是植物人,醒来的几率渺茫。 顾氏集团赫赫有名,可饶是我用了大半身家,投资各种项目无数。 那双眼眸也始终没有睁开,那双澄澈的眼眸,再也盛不下我了。 甚至,他的指标几次三番出现严重问题。 我是个孤儿。 少年时的顾北霄总是那样意气风发,他在垃圾堆里捡到了发着高烧的我,悉心擦去我脸上的灰渍。 他说。 ——你永远不再是一个人了。 ——你有哥哥,有家。 顾家资助我上学,我们形影不离,从和顾北霄相识开始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所以当医院将病危通知书递到我的手里时,突然有个什么系统跳出来说有办法救活他。 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顾北霄看着我面前一动未动的碗,调侃的笑出了声:“还真被苏嫣猜对了,顾晚,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演戏。” 我抿了抿唇,看着熟悉的面孔,心里的酸涩涌上喉头。 自顾自的夹起面条送进嘴里,几次咀嚼却都无法下咽。 顾北霄抱着胳膊,宛如看着马戏团里的猴子: “怎么吃惯山珍海味,却咽不下便宜的面条了?” “陈晚你不仅忘本,你还让我恶心。” 02 恶心? 我愣愣的看着他。 缺失了的情感像是退了潮的波涛。 但很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整个人就狼狈的跪在地上。 我抱着垃圾桶,几乎要把整张脸埋进去。 周围言笑晏晏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我竭力的克制自己的呕吐声,却还是显的突兀。 顾北霄三两步上前,猛的扼住我的手腕: “你怀孕了?” 他认真的神色不像是作假。 可我却没有开口的机会反驳他。 “不说话?是不是默认了?” “这些年你去了哪?哪些钱都被你花光了?你就这么缺钱,为了钱要和别人在一起?” 顾北霄一连串的提问,无常的堆叠起来。 我在他的眼里原来就是这种人? 本想回答的念头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我不怪他,毕竟在他眼里,玩失踪的人,拜金的人都是我。 我固执的站起身,却被顾北霄死死掐住胳膊。 薄薄的布料下,是我没有结痂的疤。 我看着他执拗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出些什么话。 我能说什么,说我有系统?说我穿越了? 这种听起来就像是借口的理由,或许曾经的顾北霄会无条件的相信我,但现在的顾北霄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是不会相信我的。 更何况,系统和我约法三章,关于它的存在,我半个字都不能吐露。 我扯住自认为最好看的一抹微笑,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指: “你猜对了,等我们结婚,我给你发请柬。” 我也有自尊和骄傲,但很快就被现实击溃的不剩分毫。 我没有钱。 贫穷到,翻遍浑身上下,也找不出能支付的一碗面的钱。 苏嫣面色揶揄,状似不经意的凑到我的身前,手腕上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 她刻意的将手表镜面对准吊灯,对准我的双眼。 我伸手去挡。 可还是慢了一步。 几乎是光源刺进眼睛的一刹那,眼球传来灼烧的痛意,我止不住往后踉跄。 “我的眼睛......” 我伸出手慢慢的在眼前晃了晃。 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些年拖着这具躯壳辗转于各个古今小说世界,所遭受的痛苦,看似淡去散去。 可伤害就是伤害,哪有那么简单一笔勾销。 这副躯壳,残破,脆弱,不堪一击。 我失过明,坠过崖,溺过水。 当过舔狗,也当过早死的白月光。 有的时候我甚至分不清现实和书本,经历的太多,也不记得过往那些世界里繁杂错乱的面孔。 我只记得顾北霄,将有他的世界奉为圭臬。 可却没有办法开口——向他解释一句这些年失踪的缘由。 “我......看不见了?” 周遭的喧闹化作耳鸣,我难堪的站在原地,声如蚊蝇。 这样的场景兜转着发生,就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溺水的人拼命抓住的蒲柳还是断了。 “北霄哥!我可什么都没做!你看她!” 苏嫣声音哽咽,眼眶通红,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就连老板都帮衬着推了我一把:“我看你就是没钱,来我店里吃霸王餐还要讹人一把,我原先真是看走眼了!” 他愤愤的往一旁啐了一口唾沫。 顾北霄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庞,说出口的话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我真是低估你了,为了钱还真是不择手段。” “没钱吃饭对吧,失明对吧?” 耳边传来了衣物摩擦的声音,皮鞋敲击地板的动静越来越远。 “既然是为了钱,那就让我看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顾北霄蹲在门口,他将银行卡拍在地上。 “爬过来拿。” 03 我紧握双拳。 比这种程度的折辱,从前不是没有过。 可在顾北霄面前,可在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我却感到了锥心刺骨的难堪,心脏越来越疼,连带着神经都开始发颤。 “顾北霄,我们一定要闹的这么难看吗?” “我是有苦衷的......” 顾北霄轻嗤一声:“苦衷?” 这两个字在他嘴里拐着弯出来,却变了味道。 “当年我昏迷,你是不是希望我这辈子再也醒不来!” “是你抛弃了我!难道是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离开的吗?!” 他情绪崩溃,甚至从怀里取过一沓子报告摔在我的脸上。 “你这几年的身体状况都很好,你以为我没有关注过吗?你在这装什么!有意思吗!” 脸颊传来刺痛,飞扬的纸张毫不留情的划伤我的脸皮。 我呆愣在原地。 我也想不出,为什么我人都不在这个世界里,却依然有关于我的信息。 我平静的垂下眼眸,试探着蹲下去,手指触碰到了冰冷的瓷砖:“既然能让你消气,那好。” 凉意攀上膝盖的一秒。 人群中突然喧闹起来,猛的传来一声惊叫:“顾晚!等一等!” 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温暖的突然的拥抱让我无从招架。 “师姐?” “是我,我看到有人发的照片长的像你,就过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她平静的将我护在身后。 陈安替我付了钱,当着顾北霄的面将我带走。 关于这些年,她一个字都没有过问。 “回来就好。” 陈安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难怪师傅会把国内外画展的主持工作全权交由她代理。 “我先带你去医院检查。” 她言简意赅的安排好我的去处,将空调暖风又调大了些。 “师傅最宝贝你这个小弟子了,你失踪前他还想让我带你去见见他故交的儿子。” “就是师傅最早的徒弟,他常年在国外,具体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好像是白月光死了,总之大师兄意志挺消沉的。” 陈安拐进地下车库,压低声音嘱咐着我:“你没见过,最近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但我和你说的千万别告诉师傅。” 像是奖励孩子那样,每做完一个检查项目,陈安就会告诉我什么逸闻趣事。 她搜肠刮肚的将这些年来的八卦,如数家珍的倒了出来。 似乎,我从未缺席过这诸多岁月。 陈安的声音总是带着笑意,至少面对我的时候总是这样。 但这次,她拿着报告结果站在我对面,声音克制又愤懑: “你现在的指标没一个正常的!” “顾晚,你要死了你知道吗?!” 04 “知道啊。” 我努力的勾了勾唇角,装着满不在乎的模样。 这次我回来,就是想找一个熟悉的地方,从容的赴死。 我曾真真切切的死过十次,没有任何帮衬,已是强弩之末。 “顾北霄就是个傻子!真相摆在眼前不相信,非要看什么别人给他的数据!” 陈安气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想安慰她的,却被她一把抱在怀里:“你要死掉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死掉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脖颈上传来一阵凉意。 她哭了。 本来应该被安慰的人此刻变成了陈安,我笨拙的拍着她的后背。 陈安松开手,正打算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她没有背着我接电话,尽管我听不清电话里说了什么,可陈安却罕见的沉默起来。 越是看不见,越是心里难安。 “师姐?” “苏嫣你认识吗?她举报你把她的画作改了名字,师傅正在往这赶。” 据电话里表述,刮开我画作署名的位置,底下有个原作者的名字,上面写的正是苏嫣的大名。 更何况,他们口中说的画作被人以天价买了过去。 现在两方都准备向我施压,我面临的,不仅是名誉扫地,还有难以负担的赔偿。 “你还记得,当初是卖给谁了吗?” 我默了默,攥紧的拳头又缓慢的松开。 “我记得。” “买走画的人,就是顾北霄。” 我会不会画画,他心里一清二楚,但即便是再清楚,也抵不过存了心的偏帮。 那幅画,是在顾北霄玫瑰庄园里面完成的,每一枝玫瑰都是他亲手种的。 上面一共一百零八朵玫瑰,每一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安把车速开的飞快,我的视力逐渐恢复了些,远处模糊的灯光在我眼前划过。 尽管陈安再三安抚我,但当走进顾家别墅的一刹那。 久违的记忆便裹挟着呼啸而来。 顾北霄就坐在主位,慢悠悠的晃着手里的酒杯,周围站着的全是业界鼎鼎有名的大佬。 他也没有废话,只是淡淡的让管家把油画笔递到我的手里。 他想逼我原形毕露,他根本不相信我会突然失明。 大小合适的油画板就摆在我的面前。 那根笔就握在我的手里,却在笔尖接触到板子的一刹那,陡然坠地。 他们都不知道,我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顾北霄被气笑了:“既然你还想装,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苏嫣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像是抓到了什么天大的把柄,气急败坏的举起酒瓶冲到我的面前。 “今天大家都在这,那就做个见证,今天的事也算你给我赔罪了。” 陈安反应不及,而我无法清晰的辨别眼前的事物。 如注的红酒兜头浇下。 可能我是真的要瞎了,眼球的灼烧逼我的伸出手,却只能徒劳的撑在眼眶周围。 像是眼前流下一行血泪。 “差不多得了!” 顾北霄劈手夺走苏嫣手里的东西,却迎面被走来的男人扇了一巴掌。 “你以为你活下来是有什么奇迹吗?” “你知道为什么顾晚只字没提你们的曾经吗?我不管你信不信!她为了救你,以抽走魂魄,再也感知不到情爱为代价,换了你命!” 那人熟练的挽起我的袖子,大大小小的伤痕弥补整个胳膊。 “她为了救你,死了十几次,顾北霄你凭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