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瑜竭力压低声音。 在她身后的房内,母亲尚且昏迷不醒。 “你就说,给不给!” 陈石美一脸的不耐烦,仿佛多在这里待一秒都让他浑身难受。 “不给!” 姜瑾瑜气得浑身发抖。 “七月初七,城北绸缎庄一万两!” “八月初八,城南珠宝楼一万两!” “九月初九,城东书画斋一万两!” “陈石美,你拿着我的钱在别的女人面前充大方!当我是傻子吗?” 陈石美眉头紧锁,不见丝毫的心虚。 “说了是拿去官场打点,你不信我?” 姜瑾瑜冷笑。 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官员,这般喜好穿衣打扮! 陈石美头颅微扬。 “女子出嫁从夫,自当为了夫家奉献一切。” “可你心里只有娘家,遮遮掩掩不愿帮我。” “真是不堪为妇!” 他拂袖而去,姜瑾瑜却是已经连气都不想生了。 反正他嫌自己这个妻子,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旁的贴身丫鬟如意对着陈石美的背影忿忿。 “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姑爷不过来帮忙,竟还想着要钱!” “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夫人您一心向着娘家的!您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 姜瑾瑜微微抬手制止她说下去。 “哪有功夫管他。” 她眼神殷切地望向远门,希望能尽快看到那个身影。 天色渐晚,又兼阴云密布。 要下雨了。 “大小姐!大小姐!” 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 姜瑾瑜精神一振。 终于...... 满堂终于把母亲救命的药带回来了! 哪知待人到了跟前,却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弟弟。 而是弟弟的小厮吉祥。 “大小姐节哀,少爷他......采药的时候,跌落山崖了!” 吉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巍巍地双手奉上那株混着泥土和血迹的百年人参。 “咔啦!” 一道惊雷响起,伴随着长长的闪电。 姜瑾瑜眼前一白,若不是心中还顾念着母亲,几乎要撑不住晕倒。 短短三日,先是父亲被仇杀,都没个囫囵个的尸体。 又是母亲急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原本就不好的身体愈发的撑不住了。 现在竟然连弟弟也...... 姜瑾瑜深吸一口气,仰天流泪,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金玉......” 母亲微弱的声音响起。 姜家世代经商,一女一儿,取名金玉满堂。 姜瑾瑜懂事之后,酷爱读书风雅,便改了音近的“瑾瑜”二字,“金玉”便成了家里人私下叫的小名。 此时此刻,听得自己的小名,姜瑾瑜眼眶愈发酸痛,慌忙抹掉脸上的泪水,扯出一个笑容,转身推门行至病榻前。 “娘,您怎么样?” 她小心翼翼地触碰母亲的脸,兴奋地发现温了不少。 确认情况看上去好些了,姜瑾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边欣喜地抓住母亲的手不放,一边回头吩咐。 “快去请大夫来!” “是!” 吉祥笑中带泪,急匆匆地站起身跑了。 若是能把夫人救回来,也不枉少爷...... “金玉......不忙。” 姜夫人虚弱地唤她。 “娘想跟你说说话。” 姜瑾瑜心中“咯噔”一声,有所预感,下意识地拼命摇头。 “娘,您别说了,您现在需要保持体力,等大夫来。” 姜夫人虚弱地笑笑,一如既往地宠溺。 “娘怕再等,就来不及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 “娘......您......别这么说,女儿不许您这么说!” 姜瑾瑜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才能控制自己不被巨大的恐惧湮灭。 她现在,可只剩娘了啊! “你自小聪慧,过目不忘,满堂能有今天这么争气,都是你教的好。” “有你在,满堂那里,娘放心。”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已经不在了。 “娘,您不能泄气,满堂给您找回了百年人参,等大夫来看过,您的身子一定可以慢慢养回来的!” 姜瑾瑜有些急切地强调。 姜夫人努力地抬手,想要摸摸自己的女儿。 姜瑾瑜连忙把自己的头贴上去。 接触到母亲柔软不再的手,只觉得世界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 “不要为我难过,娘能去找你爹,是去享福了。” “倒是你。”姜夫人忍不住皱眉,“你同姑爷......” 姜瑾瑜心中钝痛,却也只能强扯出个笑容。 “娘,我挺好的。” “娘是过来人,如何能看不出来?” “爹娘没用,没能让你出生在簪缨世家,或是书香门第,眼下,便是连活着给你撑腰,也做不到了。” “娘,金玉不准您这么说!” 姜瑾瑜拼命摇头。 她的父母是这世间最好的父母! “咳......咳咳!” “只希望你能记住,无论如何,不要委屈了自己。” 说了太多的话,姜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瑾瑜连忙站起身给她抚背,如意也倒了杯水送上来。 但姜夫人的脸却是越咳越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已是累得合上了双眼。 “是他哄骗了我,是他贪婪不满足,是他变本加厉!我们姜家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用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姜瑾瑜心中的愤懑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让母亲自责。 “大小姐,夫人她......” 如意手中的水杯突然掉落,惊讶地捂住嘴,直直地跪倒在地。 姜瑾瑜身子一滞,有些僵硬地把人紧紧地拥入怀中。 “女儿省得了。” 她偏爱读书人,才会弃了门当户对的巨富之子,下嫁陈石美。 可偏偏,负心总是读书人。 三年时光,换来的只是一句,“不堪为妇”。 只是把她当钱袋子,当傻子,还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弃。 “大小姐,大夫来了!” 门应声而开,随之而来地还有带着水汽的冷风。 姜瑾瑜又拢了拢怀中的母亲,目光直直投向门外翻滚的黑云,心中愈冷。 娘亲说得对,没必要委屈自己。 更何况她现在,也是孤家寡人没有软肋了。 没有姜家,哪有今天的陈石美? 你若无情我便休! 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