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我仍心存幻想他能有一点喜欢我。 直到那日我重病缠身,宋玿寒的青梅却邀他赏花。 我央求他别走,宋玿寒满脸厌烦。 “你这般病恹恹的样子,看着就晦气。清清难得邀我,别扰了兴致。” “你再纠缠下去,我便不回来了。” 宋玿寒被青梅哄着饮入醉仙酿,清醒过来时,已过去七天。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他匆忙回到人界,见到我终于松快一笑。 “倒是低估了你的痴情程度,愿意等我这么久,下次去上界,我会带上你。” 话音未落,男人出现将我拥住。 宋玿寒目呲欲裂。 “他是谁?” 我有些尴尬。 “你不是说你不回来了...家里总得有个男人不是吗?” 他却脸色唰白,道心失守,重重呕出一口血。 1 我躺在床上,看着宋玿寒来来去去的不断变换着身上服饰,又对镜梳洗。 高烧令我意识有些缓慢,就这么看了好一会,我才意识到他是在精心打扮。 宋玿寒平日里总嫌我梳妆浪费时间,此刻却对着铜镜将发冠反复调整了三次,鬓边碎发也要用玉梳细细抿过。 “清清今日邀我赏花,我可不能坏了她的兴致。” 宋玿寒对着镜面轻笑,语气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攥紧被褥想坐起来,喉间腥甜翻涌,脑袋也一阵一阵发晕。 “玿寒,能不去吗?我实在难受得紧,浑身没力气,你可不可以陪我一下,我好怕。” 宋玿寒正将一枚雕花玉佩系在腰间,闻言动作顿了顿。 转过身时脸上的笑意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不过是些风寒小症,也值得这般小题大做?清清约我去百花园,那满园的牡丹开得正好,我岂能让她久等。” “你既起不了身,就好生躺着,莫要弄脏了这院子,坏了我出门的心情。” “不要仗着自己能为挡情劫就拿乔,认清你的身份。若再纠缠下去,我便不回来了。” 我费力地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般发不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广袖一挥,将案头那碗熬得浓稠的药汁扫落在地,毫不留情的离开。 褐色药汁溅在我的裙角,像极了我咳出的血。 门扉重重摔上的瞬间,我死死咬住下唇。 两年来,这样的场景早已数不清上演了多少次。 上一次,是他的清清心情不畅,宋玿寒急着去哄,抛下刚刚小产的我决然离去。 那一夜,我突然大出血,差点没了半条命。 而这仅仅是因为他的清清闹小脾气,不愿看见我有孕,宋玿寒便强行喂我堕胎药让我小产。 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就这样离我而去。 而更早之前我的生辰宴,他的清清梦魇,宋玿寒丢下我,连夜纵云过去。 那时我身穿新衣,鬓边的珍珠步摇还在轻晃,指尖还沾着调配了半月的桂花蜜。 我攥着他最爱吃的枣泥酥追到前厅。 宋玿寒却一把挥开我递去的食盒。 “少拿这些俗物来烦我。” 每一次,心尖上那道伤口都会被重新撕开,鲜血淋漓。 我颤抖着摸索到枕边的帕子,咳出的血滴在绣着并蒂莲的绸缎上,洇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这是成亲前一日,我亲手绣的。 恍惚间,记忆又回到曾经。 红烛摇曳的新房里,宋玿寒掀起盖头的动作带着几分敷衍。 目光掠过我精心梳妆的面容,最终定格在嫁衣上的并蒂莲刺绣。 “东施效颦。” 他嗤笑着将盖头甩在地上,锦缎擦过我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 那时我咬着唇捡起盖头,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温柔顺从,总能焐热他那颗冷硬的心。 可来日方长里,我等来的是他为青梅寻遍四海的奇珍。 是他嫌弃我汤药熬得太苦的冷脸。 是他将我彻夜缝制的护膝随手赏给仆人的轻蔑。 终究还是我痴心妄想。 错把利用的戏码当作两情相悦的良缘。 宋玿寒会娶我,不过我为了度过情劫。 早该明白的。 我躺在床上,身体一阵冷一阵热,不住的颤抖,泪一滴一滴往下淌。 我想起身替自己重修熬一副药。 可怎么也起不来,连说话都没力气。 宋玿寒走了,没人能帮我。 自己大抵真的要完了。 2 恍惚间听见更夫敲过三响,梆子声混着夜雨淅沥,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竟与宋玿寒临走时那句“不回来了”重叠在一起,在耳畔嗡嗡作响。 意识开始模糊时,隐约听见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我努力睁眼,却只看见朦胧人影。 “怎烧成这样...” 带着颤抖的男声裹着寒气逼近,粗糙的掌心贴上我的额头,惊得我瑟缩了一下。 这温度,不是宋玿寒。 对方动作轻柔的将我抱入怀中,一口一口喂我汤药。 “莫怕,药煎好了,我在这呢。” 喂完药后,他将我抱得更紧,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发顶,滚烫的泪水砸在我锁骨。 他声音里带着近乎崩溃的哽咽。 “若我再晚来一步...” 我费力地想要看清眼前人,却只能捕捉到晃动的烛火在他轮廓上投下的暖光。 意识渐渐沉沦。 等再醒来,时间已来到第二天下午。 身上干干爽爽,床头摆好饭菜,屋内却空无一人。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我慌忙躺回枕上。 林炎州捧着新煎的药跨进门,发间还沾着细碎的草屑,粗布衣襟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醒了怎么不唤我?” 他半跪在榻前,掌心贴上我的额头,又探向被褥里的汤婆子。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望着他眼下的青黑,有些不自在的舔了舔嘴唇。 “药太苦,我不喝。” 话落才惊觉,这竟是几年来第一次任性。 对方愣了愣,了然一笑,早有预料般从袖中掏出油纸包,露出里面金黄的桂花糖。 “早备好了,就知道你要闹。” 我漱漱的落下泪来。 一方面是没想到这随口的一句娇气话,竟真能换来妥帖的回应。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林炎州,他竟还如此挂念我。 如果当初那年,我没有去后山采草药,恰好撞见因为意外坠落的宋玿寒。 又把他带回家中悉心照料,让宋玿寒认定我是他的情劫。 他昏迷时紧攥我的衣角,醒来后苍白面容上的感激。 都成了精心编织的骗局,诱我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让我为此鬼迷心窍,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嫁给宋玿寒。 我本该嫁给曾和我有过娃娃亲的林炎州。 两个人过上平淡又幸福的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枕畔落满苦涩的泪。 当初被我悔婚后,林炎州没有责怪我,只是苦笑着回了被退回的半幅鸳鸯锦帕。 “没关系的言言,我可以一直等你。” 后来听邻里说,他把帕子叠得方方正正,收在木匣最底层。 而那个木匣里,还躺着我送他的旧发绳、一起摘过的野梅干,全是些被我遗忘在时光里的琐碎。 他依旧每日清晨路过我家门前,只是我再也不敢看他。 如今他跪坐在我榻前,衣袖蹭过我的手背,递上一枚桂花糕。 “吃了就不苦了。” 3 后来的日子里一直是林炎州在照顾我。 纵使望我的眼神里充斥着感情,可他始终举止得体,没有逾矩。 病好后,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宋玿寒始终没有消息,也没再回来过。 仿佛就如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一般,再也不回来了。 不知是执念作祟还是什么,我始终没有放弃。 仍旧不断的用宋玿寒留下来的传讯工具给他传讯,期冀宋玿寒能回复。 可始终石沉大海。 最终还是他的青梅宋清清不耐烦了,踏着一地残雪闯入小院。 “还在等?你死心吧,玿寒哥哥说了,他只爱我,你不过是他用来度过情劫的工具罢了。” “如今仙尊找到了别的法子可以度过情劫,你自然也就没用了,别再痴心妄想!” 宋清清将一块留影石摔在我脸上,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下了宋玿寒她的对话。 画面里他斜倚在榻上,指间把玩着我送的玉佩,唇角勾起的笑凉薄如霜。 “不过是个凡人,玩腻了便扔了,留着碍眼。” 宋清清腻在他肩头轻笑,随手将我耗尽心血为他编的红绳踩在脚下。 留影石滚落在地,映出我惨白如纸的脸。 “知道他为何从不回你?” 宋清清甩着帕子。 “每次收到你的消息,他都要和我笑上三日,说你蠢得连仙凡之别都拎不清。” 喉间泛起苦涩。 “够了。” 我攥紧草衣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我早已不...” “不什么?” 宋清清突然逼近。 “还想骗自己?当年他故意重伤引你施救,不过是算准你这凡人会对仙人动凡心,是你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说完,她嗤笑离去。 宋清清的嗤笑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比当年宋玿寒的冷言冷语更刺骨。 林炎州冲进来时,我正对着满室狼藉发愣,他慌忙捧起我的脸。 “言言,怎么了?” 宋玿寒向来不喜我,如今寻到别的破局之法,当然毫不留情的踹开我。 我早该放下的。 既然他不要我了,我又何必再等着他。 更何况,身边还有更好的人等着我。 我扬起头对着林炎州淡然一笑。 “你要老婆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