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死了,魂魄飘到地府,判官一见到我,就激动得跪地高呼:“找到了!女君,您等的转世白月光,就是他!” 玄萤从王座上冲下来,一把抱住我。 自此,她爱我入骨,给我无上尊荣。 直到五百年后,地府来了另一个男子。 判官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女君,属下当年认错了人……这位叶公子,才是您要找的人……” 玄萤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来。 她亲手剥了我的玄服,摘下我的竖冠,将我扔进冷宫。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这五百年的恩爱, 不过是一场认错了人的笑话。 …… “若要投胎,报上名来。” 我站在轮回道前,看着掌管名簿的小吏提笔蘸墨后,方轻声开口:“扶渊。” 笔尖在轮回簿上落下我的名字,墨迹未干,她合上册子:“半月后来往生门,此后世间便再无扶渊此人。”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本就是我该走的路。 若不是五百年前初入地府那日,判官跪在玄萤面前说我是她寻了千年的白月光,我早该投胎转世了。 那时的玄萤,一身红衣立于奈何桥头,听闻判官的话,眸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她几步上前扑进我怀中,力道大得我骨头生疼。 “终于找到你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那之后的五百年,玄萤爱我爱的天地皆知。 她为我建了一座琉璃宫,四季花开不败;我畏寒,她便去东海取来鲛绡纱做帐;我喜甜,她便命人日日从凡间带回最新鲜的蜜饯。 有一回我随口说想看红莲,第二日,忘川两岸便开满了血色红莲。 她与我站在岸边,浅笑着问我:“喜欢吗?” 我那时以为,这便是爱了。 直到一月前,地府又来了一名男子。 判官跪在殿中瑟瑟发抖,说当年弄错了,叶晨怀才是玄萤要找的人。 玄萤震怒,判官被打入畜生道。 而我这个冒牌货,则被扔进了冷宫。 此后,我亲眼看着玄萤—— 将她送我的定情玉佩,亲手系在那男子腰间; 为我栽的九幽莲,被她连根拔起送给他; 就连我睡惯的床榻,她都嫌脏似的命人烧了重做。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该离开了。 回冷宫的路上,我遇见了叶晨怀。 他一身华服,侍者成群,发间那支九龙衔珠我认得……那是玄萤从前送我的生辰礼。 我转身欲走,他却叫住了我。 “你就是那个代替我陪了玄萤五百年宠爱的男子?” 他上下打量我,嘴角微勾,“如今我已是君上,你见了本殿,为何不跪?” 我正要行礼,他忽然捂住胸口摔倒在地:“啊!” 我还未反应过来,一道红影已至眼前。 玄萤一掌击在我胸口,我重重撞在石柱上,喉间涌上腥甜。 “女君!” 叶晨怀倒在玄萤怀中,“他……他嫉恨我抢走了你,所以才……” 玄萤心疼揉了揉他胸口并不存在的伤口,转而看向我时,眸中只剩冰冷:“荒唐!你莫不是忘了,你之前所拥有的,本就是属于晨怀的!白白享受五百年,居然还敢对他动手?” “我没有……” “算了女君。” 叶晨怀打断我,“他也挺可怜的。” 玄萤抚着他的发:“你就是太宽厚了。” 她抬眼,声音骤冷,“来人!把他绑起来受业火之刑,让所有人看看,这就是伤害君上的下场!” 我被绑在诛仙柱上,业火从脚底燃起。 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我疼得眼前发黑,却看见玄萤轻声问着叶晨怀:“疼不疼?” 多熟悉的话啊。 五百年前我为给她庆贺生辰偷偷练舞剑伤到手,她毁了所有剑刃,一边为我上药一边皱眉:“疼不疼?以后不许再碰这些。” 我因此气了她一晚。 她无奈,第二日便送了我一柄软剑,堂堂地府之主,低三下四地撒娇:“好了好了,本君错了好不好,既然喜欢,就练吧。有我在,伤不着你。” 业火烧到心口时,我终于撑不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玄萤脚边,抓住她的裙摆:“这五百年……你可曾有一刻,是对我这个人动过心?”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珠唇轻启:“从未。” “我此生挚爱,唯有晨怀。” 我笑了,眼泪混着血水滴在地上。 无妨,我扶渊也没那么贱。 你骗我爱上你,如今又不要我。 既如此,我也不要你了。 叶晨怀说身边缺个侍从,向玄萤讨了我。 “你就跟着晨怀。” 玄萤冷冷道,“仔细照顾,若再有今日,你知道下场。” 我连养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拖到了寝殿。 “今夜由你贴身伺候。” 侍从丢给我一套纱衣。 我起初不懂 “贴身伺候” 的意思,直到入夜,叶晨怀抱着玄萤进来。 纱帐落下,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晨怀,本君会永远爱你……” “萤儿。” 叶晨怀的呻吟突然拔高,“那个冒牌货……也听过……哼……你这样的情话吗……” “提他作甚。” 床榻剧烈摇晃的声音中,她的情话裹着黏腻水声传来,“只有晨怀……能让本君……失控至此……” 喘息声渐重,我站在殿外,仰头看着那轮血月。 这句话是如此熟悉。 尤记得去年中元节我贪杯醉倒,她一件件替我解下外袍,结果自己反倒气息紊乱:“别动……让我缓缓……” 那时我羞得不敢看她,她便笑着来求稳:“羞什么?唯有你,能让我失控至此。” 夜风拂过,我抬手擦去不知何时流下的泪。 扶渊,从今往后,不会再爱玄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