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背心浑身是汗的男人从床上翻身而起。 他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一般,坐在床上穿了半晌粗气才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姜潮东看看他的手。 修长有力,食指有常年摸麻将磨出来的茧子。 除此之外,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受苦力的样子。 他吓了一跳,他,他不是从工地脚手架掉下来了吗? 十几米的高度他不可能还活着?! 姜潮东连滚带爬的扑到镜子面前,里面是一张二十郎当岁的脸。 他似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抓起日历。 上面漆黑的几个大字,1984年10月30号。 这算什么? 姜潮东缓缓蹲在地上。 老天爷看不下去他一辈子一事无成,所以特地送他回来了? 1984十月,他刚刚因为喝酒闹事从厂子里被开除。 好在老婆魏芳还是厂子里面的员工,所以这所房子还能让他们一直租下去。 被开除之后,姜潮东不是没有想过找个别的营生。 可是厂子基本上都是国营的,没有关系根本没可能进去。 姜潮东没办法只能打零工,后面改革开放,跟着熟识的人一起下海。 赔了个血本无归。 恰巧那个时候魏芳又怀孕了,姜潮东没有办法,只能去工地打小工,一干就是半辈子。 半晌,他才搓搓脸。 真是老天开眼啊,没想到他居然回来的。 回到1984年,一切刚开始的时候。 等等! 姜潮东蓦地抬头,1984...... 他瞬间从地上跳起来,像是中了彩票般兴奋。 他想起来了! 1984年11月1号,深城经济特区率先取消了华国维持长达三十多年的粮票制度。 此后一直到85年,全国各地才彻底废除这个制度,华国人民进入了自由买卖的年代。 从后世回来,即使混的并不如意。 姜潮东也深深知道,什么叫做信息差的优势。 他要快! 现在只是上头隐隐有消息传出来。 很多人并不相信运行了这么长时间的机制说废除就废除。 明显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去反应。 如果他现在去深城,低价收各种票据,然后运回来卖出去。 那岂不是...... 赚翻了? 这个时代,票据自然不可以明面上自由交易,但私下买卖的情况是大量存在的。 姜潮东心脏急速跳动起来。 他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不管他要从事什么行业,最少不了的东西就是本钱。 而这件事情,可能是他快速积累资本的唯一手段了。 姜潮东猛地站起身,四处打量了一下。 他家穷的要死,不是家徒四壁也差不了多少。 只有一台老式的收音机,和魏芳去年陪嫁过来的缝纫机。 这两件东西都卖掉,能卖一百块钱? 姜潮东心疼的咬咬牙,光是当年买缝纫机就不止这个数。 可是也只能这么办了,不然他一穷二白的去深城,拿什么收票据? 姜潮东打听了好几家二手商店,别说一百块钱了,出价最高的只有七十。 眼看着天色渐晚,姜潮东不想拖到明天,干脆七十块钱全卖了。 绍平到深城差不多要将近二十个小时,他打算凌晨就走。 二手商店的人刚走,魏芳就下班回来了。 她一进家就感觉不对,总觉得家里莫名空落落的。 还没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姜潮东嬉笑着走过来。 “你下班了?月儿呢?” 姜月是他和魏芳的女儿,今年五岁,活泼可爱。 魏芳搁下包,“送她姥姥家了,你今天出去找营生了吗?我妈那边说,张村有个泥瓦匠找人,你去不去?还能学的手艺。” 姜潮东下意识摇摇头。 上辈子就是在张村倒得霉! 他刚去了三天,就摔断了腿,活活在家躺了大半年。 魏芳失望摇头,絮叨道:“你不去怎么办?总不能躺在家里吧......” 她话还说完,眼神往后面一瞟,正好看见原本放着缝纫机的墙面空了。 魏芳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道:“你把我缝纫机放哪去了?” 姜潮东朝后退了一步,看了下魏芳的脸色,才小声道:“我给卖了,还有收音机,一起卖了。” 魏芳腾地站起来。 “你有病吧,你卖我的东西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姜潮东自知理亏,柔声道:“你别急啊,我卖钱是有用处,等我挣钱了,给你开个缝纫厂。” 一串泪珠急慌慌从魏芳眼眶落下来。 她带着哭腔道:“谁要你的缝纫厂了!你昨天晚上才答应我,不跟着那伙狐朋狗友混了!” 姜潮东急忙说道:“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只是现在这事儿不能告诉你!” 他不是没有想过和魏芳和盘托出。 但是首先要解释的就是,他是怎么知道深城的粮票要废除的。 难不成告诉魏芳他是从几十年后回来的? 姜潮东想也不想就打消了这个年头。 魏芳绝对会带着他去精神病医院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道:“明天我去把钱退了把缝纫机带回来行不行?” 姜潮东推着魏芳去了厨房,说道“我饿了,你给我下碗面吧。” 魏芳抽抽噎噎的洗手做饭。 她心里知道缝纫机是绝对不可能赎回来的,她也根本不敢相信姜潮东那些肯定会赚回来的鬼话。 这也不怪魏芳。 毕竟姜潮东前几天才刚因为喝酒闹事被开除。 怎么看都不靠谱。 魏芳脸色青白,之前两人刚结婚,姜潮东这么不靠谱就算了,勉强还能过下去。 现在月儿都五岁了,姜潮东怎么还这样? 她感觉一阵绝望。 离婚? 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在魏芳脑子里出现过。 这个时候哪有离婚的。 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了,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姜潮东看着魏芳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叹口气。 他本来还想和魏芳商量着,让她先把嫁妆拿出来给他应应急。 可是看见她这反应,知道是没戏了。 两人吃完饭,魏芳再度提起张村的事情。 “......你大不了去看看,不行再回来。” 和魏芳一起过了几十年,姜潮东自然知道她的性子。 他随意敷衍了一下,推着魏芳去睡。 可能是哭累了吧,魏芳没多长时间就睡着了,姜潮东舔舔嘴唇,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从衣柜里翻出魏芳存起来的三百块钱,连同那七十块钱拿着针线歪歪扭扭缝在了里衣。 他提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趁着夜色出门赶往火车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