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许县。 空荡的宫殿中。 “锵!” 脆响一声。 一枚铜钱,从手中抛起,在空中旋转几轮而后。 缓缓跌落在地。 身着绛红色、衣领绣日、月、龙纹长袍的青年,缓缓低头。 他的眼眸中,正印出‘五铢’二字。 “刘季!你听到了没有!”容貌俊朗的青年,颇有些气急败坏。 “这五铢钱,我不要了,还给你!我要回去!” 青年起身,捡起地上的五铢钱,朝着远方一列牌位狠狠掷出。 “他娘的!上辈子不就是在那汉高祖刘邦的墓前,捡了一枚五铢钱吗?” “什么仇什么怨?!” “前脚刚捡到,后脚一睡着,就给我送到这汉末,当汉献帝刘协???” “而且...还是刚刚送出衣带诏的汉献帝刘协!” “真当我没读过三国?” “这许县中,最后一批忠于献帝的力量,就是靠着这一封衣带诏,被曹操给一网打尽了!” “这下好了,要是衣带诏泄露了,自己就彻底成了光杆司令了!” 青年指着那上写着汉高祖的牌位,破口大骂。 “刘邦你这糟老头子也太黑心了吧!一枚五铢钱,就特么敢买我的命?!” “就算我的命不值钱,你好歹也送我回来早点儿啊!” “我要是没写那衣带诏,趁着曹操和袁绍打官渡之战,有那掌兵权的董承相助,我跑出去也轻轻松松啊!” “现在好了。” “过不了一个月,衣带诏就该事泄了!” “到时候,董承,王子服这一批忠臣,都得死翘翘了!” “我得在这许县中,当一辈子傀儡皇帝了!” 骂着骂着,看着面前的灵牌毫无反应。 这俊朗青年,也有些无奈了,他双腿一软,竟然便跪在这灵牌之前。 “砰!砰!砰!” 三个响头下地。 这明面上,是当世身份最尊贵,统领整个大汉的青年皇帝,竟然直接便给令牌磕了三个。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得惊掉下巴。 “算我求求您。” 刘协跪地磕头,一气呵成,仿佛之前那骂刘邦的人不是他一般,细声柔语道。 作风颇似高祖后裔。 “您老就行行好,给我送回去呗。” “送回去之后,俺保证给您烧纸,烧五个亿!” “什么?五个亿不行?那我给您烧十个亿的!五百个亿的!” “......” 青年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 整个昏暗祠堂,除了这青年自言自语的声音回荡,竟再无半点儿声响。 所有可能会打搅到青年皇帝的仆人,早就被他驱赶出去,远远守着了。 一时竟然莫名有些寂寥。 过了好一会儿,见得这面前的灵牌,仍旧毫无反应。 刘协缓缓抬起头来。 收拢面上神情,眼神渐渐变冷,盯着这灵牌,一动不动。 “罢了。”刘协轻叹一声。 “既然你不愿给我送回去。” “那就别怪我用一些骚操作,别怪我损了你们汉家天子的名声!” “幸亏我前世混过江湖,会的东西还不少!” “这天子,谁爱干谁干!” “乃公要跑路了!” 说罢。 青年皇帝,缓缓抬步,捡起地上那随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伴物-汉高祖特赐的五铢钱,捏在手心。 猛地一挥衣袖。 活似个痞子游侠一般,瞪了汉高祖刘邦的牌位一眼,冷哼一声。 便大步朝着宫殿之外走去。 宫殿大门大开。 青年皇帝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面色蜡黄,身形颤抖,似活不太久一般,缓慢行步。 门口远远站着的几位小太监,见得自家身体越来越差的年轻皇帝终于走出,没有死在祠堂之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躬身跟在自家皇帝的身后。 一同朝着正殿行去。 再次关闭的祠堂中。 那汉高祖的灵牌,在透过门缝射入的光线中,忽明忽暗。 ...... 正值寒冬,天色昏沉得早。 刚刚沾晚,便漆黑一片。 曹府。 灯火通明。 数位文士,还有个身着华服、矮黑的中年大员,正激烈议论着什么。 “明公,那袁绍率兵十万,陈兵邺城,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率兵打下来了!” “这个危机时刻,怎么能再分兵,去打那刘备刘玄德呢!?”身着青衣的程昱,神色焦急,率先开口。 “那袁绍袁本初,才是您的对手,若是他趁着您分兵去击刘玄德的时候,直接挥兵南下,这样腹背夹击,如何不败?” 坐在主位的曹操,只是皱眉,缓缓点头。 而后,他将视线投在侧靠在桌子上,正捧着个酒壶,酩酊大醉的酒鬼青年身上,轻笑一声。 “奉孝,你怎么看?” 听得曹操发问,那青年酒鬼猛地打了一个饱嗝,冲着在座皱眉的诸位,略带歉意地笑了一笑。 而后又是一壶烈酒下肚。 这年轻酒鬼,浑身带着酒气,醉醺醺地冲着曹操说道。 “明公不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何须再问嘉呢?” 说罢,不等曹操点头。 “砰!” 猛地一声。 这名唤郭嘉的年轻酒鬼,便终于撑不住醉意了,一头便栽倒在了几案之上。 惹得周遭的一众文士,皆是侧目看来。 曹操满脸无奈,眼中却毫无责怪的意思。 亲自起身,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解开,铺在这年轻酒鬼的身下,免得实木几案过硬,梗到这年轻酒鬼了。 酒鬼郭嘉,侧旁的几案上,则是个腰佩香囊,浑身自带香风的中年文士。 在此次议论中,始终皱眉,未发一言。 此时。 看得郭嘉这般神态,荀彧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他同样起身,帮着曹操将这酒鬼郭嘉的头抬起,方便衣服放在身下。 “文若似乎是有心事?今日你可是一言未发啊。”曹操边伺候那醉鬼郭嘉,便侧首笑问道。 “有何可以教我的?” 荀彧微微皱眉,刚要开口。 门外便匆忙奔入了个跟曹操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将领,满脸焦急地立在门口,长报一声。 没有曹操的开口,却也不敢入内。 “文烈?”曹操扭头,看到年轻将领这般神情,心中一咯噔,面上却是强撑着打趣问道。 “吾家千里驹,今日是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般焦急?” 曹休满脸焦急,指着北边的方向,急速说道。 “天子...天子!” “天子病重了!似乎将崩一般!” “什么!!!” 众人皆是惊声呼道。 尤其是那曹操面色大惊,黑面都快吓成白面了,竟是差点儿一巴掌拍在那昏睡在桌上的郭嘉头上。 腰佩香囊的荀彧,更是满脸惊慌。 快走几步,直直地拉住曹休的手臂,再次焦急发问。 “文烈!天子怎么了!” “不是前几日才有名医去看过吗?怎么又有恙?!” “带路!快带我们过去!” 身处后方,正望着这一幕的曹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而似乎发现自己行为有些不妥。 那荀彧,又是急声说道。 “那袁绍此时未南下,不过是顾忌天子,顾忌大义罢了!” “若是此时,天子出了事情,必然会给那袁绍袁本初南下的理由!” “明公大业,岂能毁于此处?!” 那被世人称之为“曹家千里马”的曹休,看了曹操一眼,得到应允后,率先扭头,朝着身后跑去。 曹操眼底有股抑制不住的焦躁。 拉着荀彧,迈步跟上。 一众文士,互相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也是大步跟上。 独留下那正抱着酒壶,俯卧在曹操大衣上的郭嘉郭奉孝,酣睡不已。 众人默契,一时竟然没人去喊他。 不多时。 曹府中,便渐渐响起阵阵呼噜声,响彻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