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 崎岖不平的官道之上,一个人数不少的行商队伍,正在向前奔驰。 位于商队中间的马车,由两匹骏马拉着,前后皆有护卫跟随。 马车之中,坐着三个男子。 其中两个年轻男子坐在一起,手上拿着书卷,埋头苦读。 马车走过崎岖的道路,让车上颠簸的很。 这让俩年轻男子,神情都有些难受,不过捧着书的手仍旧是腰杆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而他们的另外一侧,为首的中年男子,则是不偏不倚坐在马车正中央。 虽说是眯着眼,但能够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威严气势,不怒自威。 这几人,正是当今皇室。 散发着威严气势的中年男子,是朱元璋。 另外俩人,则是当今太子朱标以及皇四子朱棣。 “这一路上,见到的各种景象,可否有些感悟?” 中年男子突然开口,向着二人询问道。 “父......父亲。” 还带着一些稚嫩的朱棣,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咱们以皇家身份,进行巡视,所过之处都是一片祥和之景。” “没有能够想到,微服私访,化为商队之后,所见之处就跟之前大大不同了。” “荒田无人开垦,百姓流离失所,甚至仍有不少难民,聚集在杭州府中乞食。” “这些都是我们在之前,所未曾见到过的。” “四弟说的甚是。”朱标也放下手中的书,神色凝重道,“沿途所见,不少县仍旧是有破败景象。” “纵然父亲已经免了五年赋税,但大旱之后,仍旧太考虑人治。” “即便旱灾在今年有所缓解,可若是父母官不做事,就会导致如此情况出现。” “你们呀,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听完二人的话,朱元璋平静开口。 “要我说,这一路上经过的各个府县,其中的官员,都该杀。” 朱元璋以最平静的语气开口,但说出的话让人心里发毛。 “能够知情不报,将灾后各处,渲染成太平盛世。” “须知,这可不是一县或者一府之地,就可以进行做到的。” “从上而下,定然是有一条利益链条。” “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当才是有此种情况。” “身为百姓的父母官,领着咱发的俸禄,行的却是如此苟且之事。” “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朱元璋说到这里,语气仍旧是平静的。 只不过,朱标跟朱棣二人,都感觉到马车中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他们对自己父皇朱元璋,很是了解。 知道他越是平静,就越是说明,内心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 这种情况出现,就意味着滚滚人头落地。 二人不再回话,开始闷头翻着书页。 朱元璋也不说什么,而是掀起窗帘,将视线转到窗外。 看着到处一片破败景象,心中怅然。 洪武四年开始,南方不少区域,遭遇接连两年的大旱。 这其中,尤以浙江行省为重,导致民不聊生。 要知道,浙江行省以及附近等处,本来在历朝历代都是富饶之地。 因此,也就成了乱世之中,各路人马必争的宝地。 元末之时,更是成为农民军跟元廷争夺的重点区域。 致使乱象十足,兵荒马乱,民众纷纷逃难,十室九空。 这战事平歇,大明建国还未几年,又遭逢如此大难。 朱元璋为此,还免了五年赋税,且让朝廷下放了不少赈灾粮,在各方面进行扶助。 而他此番率众巡视,就是要看一下,浙江行省各处秩序究竟恢复的如何。 只是结果,让他心生怀疑。 他们一行人,所过之处各府县进行招待,都是一片祥和景象。 祥和的有些不像话,根本就不像遭逢大灾之后,所有的景象。 朱元璋性格本就多疑,便是做出决定。 让车驾御辇先行回到应天府。 而自己则是带着朱标朱棣等人,以及此时尚且叫“亲军都尉府”的锦衣卫,乔装打扮成商队,悄然出行微服私访。 这一下,果然之前各府县营造的祥和景象,都露了馅。 朱元璋跟朱标等人所见到的,多处仍旧是一片荒芜破败景象。 原本他们之前所路过的,只不过各地在粉饰太平而已。 这怎能让他不愤怒? “踏踏踏!” 马车在使劲颠簸了一下过后,脚下的路,突的变得平缓起来。 坐在马车中的三人,最能够有所察觉。 这个年代普遍而言的马车,短途还尚可。 若是长途跋涉,可并不是什么叫人享受的事情。 全国各处的路,哪怕是官路也都崎岖不平,很难行走。 而这个年代马车本身材质又硬,坐在上面颠簸的很,遇到山路更是要把人给颠散架。 尤其是朱元璋他们,伪装成的是一般商队。 所坐的马车,自然不能够太过奢华,不然太不符合身份。 朱元璋征战多年,身子骨还硬朗,能够适应得了。 但朱标跟朱棣二人,可就遭了大罪。 尤其是朱棣,此时才不过十三岁,又不像大他五岁的朱标一样,往日经常跟随部队行军。 自然就是难受的很,只不过不敢叫苦罢了,只敢私下嘀咕。 此时感觉到,马车行驶过的区域,简直如同平地一般,立刻就来了精神。 “父亲,这路怎么突然变平了?” “这简直是跟来到了应天府一般。” “不,连应天府之中,都没有这样的好路!” 朱棣有些兴奋,拉住窗帘往外看。 看到宽阔又平整,足足能并排行驶五驾马车的大路,开始喊起话来。 朱元璋此时,也完全注意到了这点。 “前方要去的区域,是钱塘县,这是到了钱塘县的官道之中。” “知县苏白,咱倒是有些印象。” 朱元璋若有所思道。 “此人是前两年的进士,被分到这钱塘县来当知县。” “这大路建的,当真宽阔平稳。” “仅凭此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人一定是有真才实干,且很是为民着想。” “否则的话,将修路的钱,贪墨到己身,岂不更好?” “我倒要看看,他与其他人,还有什么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