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ICU的病床上,他爸问他:“你怎么没吃?” 孙子说道:“我吃了我也要躺在这里了。” 他爸摸了摸他的头夸他干得好,替自己干了想干的事。 他们不顾医院反对强行将我带回了家。 在床头前敲锣打鼓庆祝我终于要死了。 他们觉得我活得太久,吸了子孙的福气。 将我扔到棺材里封土活埋,仍有一口气的我被活生生闷死。 可他们不知道,我死之前发现了价值连城的菌王。 本打算卖掉让一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再次睁眼,我重生了。 没想到这一世我竟然发现了埋藏将近三十年的秘密。 既然他们觉得55岁已经活得太久。 那他们现在正是去死的最好年纪。 1 我抓着喉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孙子的声音记忆犹新。 我以为只是年纪小不懂事。 他却笑嘻嘻地说道:“奶奶一直说不能吃,我就想看看吃完到底会变成啥样。” “原来吃完真的会躺板板。” “瞧奶奶的样子,跟埋在后院的狗一样,它死的时候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 他的嬉笑声回荡在耳边。 耳边却突然传来小孙子撒娇的声音,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奶奶,你答应过带着我一起去上山采菌子的。” 我重生在小孙子毒死我的前一天。 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一世他就用这幅单纯可爱的模样,将我送进了地狱。 暑假,儿子一家回来看我,我带着九岁的小孙子一起上山采菌。 上一世,他的手伸向了剧毒的蘑菇。 孢子难处理得很,剧毒的孢子一旦沾上手,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来不及说话,我拍开了小孙子的手。 “娃娃,这菌子可碰不得!它有剧毒,吃下去就要躺板板了!” 小孙子没有再吭声,乖巧地跟在我后面。 哪里知道,他用树叶裹着毒菌子放进了篮子里。 回到家我把做好的蘑菇端上了桌。 小孙子却突然问我:“奶奶这些菌子你都没挑过吗?” 我说山上摘的都是新鲜的,简单冲一冲就行了。 我招呼他赶紧过来吃,他却说一点都不饿。 他看着我将一盘菌子吃下了肚。 最后死得不人不鬼。 而如今看着他恳求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和上一世如出一辙,小孙子伸手去摘那朵毒菌子。 我瞪大双眼看着他手上的菌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品相这么好!凭这一朵菌子,就能买一台电脑,要是有一斤,直接在老家买一套房了!” 话音刚落,小孙子死死捏住手里的菌子往怀里揣。 可他的力气哪能比得过我,见我不松手,他滴溜溜眼睛反而主动将菌子放进了我的口袋。 “小宝最喜欢奶奶了,菌子送给奶奶。” 回家后,我当着孙子的面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将那朵菌子收到了床底下。 天色渐晚,小孙子看到爸妈外出归来,哇的一声扑进了媳妇的怀里嚎啕大哭。 “奶奶抢了我的菌子,还打了我!” 他把头从媳妇的臂弯里探出来,朝我露出挑衅的笑。 自己掐了一下手背,肉眼可见手面红紫了一大块。 “妈!你怎么能打孩子呢!”儿子怒目而视。 “孩子才多大啊,你就下这种狠手,你是有多狠的心呐!” 我急忙解释:“我真没打他,是娃娃自己掐自己的。” “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我儿子是傻子。” “这么低级的谎话,你是觉得我们分不出来吗?” “照你这么说,是我儿子自己把手掐紫,诬赖你了?” 儿子涨红了脸,凶神恶煞。 “你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有这么重的心机吗?” “倒是你,敢做不敢认,真是不配做娃娃的奶奶!” 媳妇尖声道:“这么大年纪还诬赖小孩子,真不要脸!” 邻居们七嘴八舌围了过来。 “真是看不出来,这老田平时人品这么好,原来全是装的。” “打孩子就打孩子呗,还愣说是孩子自己掐自己的,真是脏腚硬说是脸。” “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诬赖小孩子啊,恶心死了。” “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下作的东西!” 我刚想走近辩解,儿子就挡了过来。 “你还想干什么!当着我们的面还想打孩子吗!” 媳妇冲我大喊:“孩子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他!” “他这么小,怎么可能撒谎!就是你打了他!” 媳妇冲到我面前:“你打我孩子,我也让你尝尝什么滋味!” 一巴掌接一个巴掌,暴风雨一般落在我的头上脸上。 我被打得跪在地上,脸上红肿撕裂,嘴角鲜血直流。 “打得好!打得好!出口恶气!” “快来看,媳妇打婆婆了!” “这婆婆真不是东西,自己打了孩子,还说是孩子自己掐自己的。” “真是什么人都有,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把孩子父母当傻子。” “打得好!这种黑心肠的人就得使劲打!欠收拾!” ...... “住手!” 2 媳妇揪着我的头发,连踢带踹。 村长带着一帮人匆匆赶来,拉开了我俩。 我呜咽着,鲜血带着嘴里的碎肉一并呕了出来,倒在了地上。 村长一声厉喝,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媳妇带着哭腔将娃娃搂到怀里,举起他的手。 “村长你看婆婆安的什么心啊,娃娃这么小,婆婆就打他,诚心想让他留下残疾啊!” “我的娃命苦哦,有个无能的爹,还有个不安好心的恶婆婆。” “小姑子家有钱,也不能这么偏心,这样对我们啊!” 村长皱眉:“有你这么打婆婆的吗!就算婆婆教育孙子几下,那又怎么样?” “更何况这孩子就手磕碰了一点,你怎么能把婆婆打成这样!” 媳妇见状,立马说道:“我的孩子才不会撒谎,他还那么小,怎么可能骗人呢!” “既然这样,那你就让孩子说说到底发生啥了!” 村长蹲在孙子面前柔声问道前因后果。 孙子躲在媳妇的怀里,小声抽噎道:“奶奶抢我菌子,她说那菌子可值钱了。一朵菌子能换电脑,一斤的菌子还能买房子。” 还没等他说完,儿子一把捂住了孙子的嘴。 村长眯起双眼,若有所思。 十里八乡我是有名的采菌大王,好的菌子一公斤能卖两百多,我就凭着这门手艺一个人养大了两个孩子。 如果我能说出这话,这菌子的价值必然极大。 村长滴溜溜眼珠子,突然大喝:“田桂兰!你个下三滥的玩意儿!” “这么大年纪还搞诬陷这一套,他可是你亲孙子啊!” “丧良心的东西,指不定之前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亲孙子都能下得去手,你真是丢我们村的脸!” 村长的一句话,激起了民愤。 “是啊!这种道德败坏的人不配住我们村子里!” “畜生东西,赶出去!” “连小孩子都折腾,谁知道还能做出什么脏事儿!” “留这种人在村里就是祸害!” “赶出去!赶出去!” 一时间,民情激愤,我的事被添油加醋传开了。 儿子连忙摆摆手让媳妇把孩子带进屋,自己吆喝着让邻居们赶紧散了。 “家事?这是家事,可谁知道这么些年你妈是不是坑了村里一大笔钱。” 村长双手抱胸,满脸质疑。 “十里八乡的菌子都经过她手,村里这么多年都不富裕,钱都是被她偷走了!” 我挣扎着开口:“村长,你说话可要将证据。” “证据?你就说这十里八乡的菌子是不是经过你手。” “附近的菌子都被你摘了,那些钱肯定被你私吞了!” 我呜咽着,肿胀撕裂的脸根本没办法多说话。 “我教......大家摘菌子......” 3 村里有不少低保户,看着那些孩子瘦骨嶙峋,只能吃一些野菜,我心里揪得慌。 山里每年都有大量的菌子,我一个人根本摘不过来。 那些吃不饱的家庭,跟我学了摘菌子之后,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他们不确定的菌子都会找我看一眼,我怎么可能因为这样拿钱。 他们能摘到好菌子,我是打心眼里高兴,那种成就感无与伦比。 “笑话,谁知道你是不是把那些好菌子自己偷偷昧了。” “你连小孙子都能诬陷,这种事情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 “亏我之前还叫你一声师父,我呸!” “就是利用我们给她选好菌子,还美其名曰给我们改善生活。心机太深了!” “我们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钱呢!畜生啊!” “这种人,留不得!” 他们神色激动,敲打着地面,下一刻就要冲进院子里,将我乱棍打死。 儿子拉着村长走到一旁:“村长,要不这事儿我们私下谈,私下方便谈。” 村长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儿子一眼。 儿子将我拖进屋里,询问我菌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啪”!儿子转身一个巴掌呼在了媳妇的脸上。 “有你这么打妈的吗!现在都说不出话来了!” 媳妇不甘示弱:“哟,这时候装孝顺儿子了,当时打得时候怎么不拦着呢!” 眼看父母情况不对,小孙子指了指床底。 “爸妈别吵了,我看见奶奶把那菌子藏在了床底下。” 二人欣喜若狂,儿子一脚把我踢开,搜出了藏在床底的菌子。 “这就是那菌子?真有那么值钱吗?”媳妇有些狐疑。 儿子立马反驳:“你懂什么!我妈看菌子的眼力可是一流,当年就是靠菌子把我和王婉养大的。” 二人两眼放光盯着眼前的菌子,爱不释手。 鲜血涌到了喉咙,我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快!把老不死的送进医院!要是她死了,我们靠什么发财!” 病床上,我模模糊糊听到儿子的叫骂声。 “臭小子,养你什么用!连菌子的位置都记不得,真踏马耽误事儿!” 伴随着孙子的抽泣,媳妇的咒骂,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醒来后却听到了儿子接到的电话。 我浑身颤抖,消失了三十年的声音。 可是,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来他才是害我两世的真正主谋。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4 昏昏沉沉间,我梦到了上一世的场景。 “妈,你就安心去吧。” 见我仍在瞪着他,儿子扯着我的头发将我拖下了床。 “给脸不要脸了!我的福气就是被你吸光的!”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知道我现在欠了多少债吗!” 他逼红了眼,粗糙的大手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 这双手,我曾牵着他蹒跚学步,牵着他牙牙学语,如今却要把我送上黄泉。 喉咙发出一阵阵急促摩擦的哮鸣声,泪水沾湿了他的手背。 他的力气越来越大,等我不再动弹,他才松开。 “真他吗晦气!”朝我啐了一口。 转身就叫来了村里的乐队。 锣鼓喧天,喜庆的音乐声在院子里不绝于耳。 儿子拿着乐器在我床头手舞足蹈,说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冰凉的泪水滑落耳边,我睁开眼。 见我醒了,他们再次不顾医生的劝阻,强行将我带回了家。 “妈,医生说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该为这个家出份力了。” “等下就去找之前找到的菌子。” 我嗤笑一声:“拉进医院还不到半天,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他一双大掌猛地掐住我的脖子。 “这些年你为我做过什么?王婉给你送的东西你给过我一点吗?” “你要是多给我点钱,我至于现在欠了一屁股债?” “现在叫你找点菌子扭扭捏捏不情不愿!老家伙你是不是活腻了!” 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我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上个月......不才给你一万块。” “那算什么钱!一万块你打发叫花子呢,谁知道你是不是背地里给王婉更多钱!” 他低吼着,瞪大的双眼布满血丝。 “他们家住大房子,你儿子住小套间,你怎么不为我多想想!” “王婉嫁个老公那么有钱,你就该把她的钱都拿过来给我!” 我扯出一抹笑容:“王婉......可比你有本事。” “那些都是靠她自己挣来的。她不像你,只会要饭。” 他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我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媳妇赶来,让他赶紧松手,毕竟没了我,他们的摇钱树就没了。 “你该感到庆幸!要不是还有这点用,早就该死了!” 肿胀的脸颊让我看不清眼前的山路,跌跌撞撞,手脚膝盖覆满了淤青血痕。 儿子媳妇跟在我身后气喘吁吁,时不时就坐下休息一会儿。 炎热的天气,伤口疼痛难耐,脓水混着鲜血早就渗透了纱布,落在了泥土里。 我一瘸一拐地走着,高温和伤口让我头晕目眩视线模糊。 扶着树停留了一会儿,儿子拿着刚摘的树条抽打我。 “让你歇了吗!这点路就受不了了,装给谁看呢!小时候也没见你走两步路就要歇一歇的。” “是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 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 红色的血液仿佛盛开的鲜花,一朵一朵滴落在菌子上。 只有菌子才不会让我失望。 我以鲜血浇灌,它们必以鲜血回馈。 天色渐晚,二人背着满满两大筐的菌子回到家。 媳妇把儿子拉到一旁:“大富,你确定这个菌子没事?我这心里怎么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我看你是天生贱命,享不得福。我妈的眼神能看错?” 嘴上这样说着,我还是注意到他带了一小包揣进了怀里,骑上电瓶车走了。 没一会儿,儿子阴沉着脸。 身后村长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朝我们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