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寻遍周村才找到个奶妈。 不巧的是。 我才吃了那妇女两天的奶,她就跳河死了。 当时可把爹急坏了,那时镇里的供销社还没有奶粉卖,山羊的奶要在个把月后才能给我喂,否则根本养不活。 爹急坏了,晌午的饭也没心思吃,打算往远走走,再找个奶娘。 于是爹冒着暴雨,顶着斗笠出门。 一家人焦急的等待,心里七上八下的。 可没过多久,爹却折返了回来,家里人以为爹忘带了东西。 岂料他进门后,脸色阴沉的可怕。 坐在竹椅上,点了一根烟。 娘忙问爹这是怎么了,拉着一张臭脸。 爹一开口就能吓死个人,他说坏事了,幺娃子可能保不住了。 婆婆惊的扫帚都掉在了地上。 她又捡起来,狠狠抽爹,说混帐东西,啥不吉利你说啥。 爹说,娘啊,给幺娃子喂奶那女人心术不正,她自己的娃死了以后就去请了邪术,给别家孩子喂奶是在害人,连幺娃子算上,一共喂了九个孩子,昨晚她抱着其中一个孩子跳了河,大家闯进她家才发现,柜子上供了个草人,上面扎着一张白纸,写着:老天不公,凭啥别人的孩子健健康康,可我的娃儿却不能? 婆婆听完爹的话,两脚踢的爹从床上跳了起来。 婆婆说这都啥年月了,还信这个? 你把心放肚子里,该咋咋,要是再说这种混帐话,老娘扒了你的皮。 说罢,婆婆操起她平日纳鞋底用的剪刀,背着手出了门。 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 那年月村里没有奶粉卖,我饿的一直哭。 婆婆带来个女人,围着头巾,低着头,脸上也遮着一块黑布,后来听我爹说,那女人在我家一直待到我断奶后才走。 可就是这么长时间,爹却始终没看到她的脸,只是觉得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后来我虽然正常长大,但和同龄的孩子却格格不入,因为我的脸色总是白的吓人,少见血色,手脚也是一片冰凉,可我却感觉不到冷。 用我发小张个子的话说,简直不像人,夜里要是不开灯,月光照在脸上这么一映衬,就跟鬼片的东西从电视里爬出来一样。 我起初还不信,只当他是在胡说八道。 可有一件事很古怪,就是婆婆从小就不让我去庙里,无论道观还是佛寺都不可以,如果我敢违背,婆婆说她就去跳当年我奶娘跳的那条河。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寺庙又不是非去不可,婆婆如此讳莫至深,不愿做反骨仔的我自然不会违背。 一眨眼到了我读高中的时候。 那时镇子里的高中已被撤销,读书要到达州市区才行,暑假的时候,回村坐六个小时的乡村公交。 沿途的乘客很多,时不时有人上下车。 我家距市区算是远的,公交车行驶三个小时候后,天色暗沉了下来。 昏暗的车灯照着两边边杂草丛生,前方幽暗深邃的小路,颠簸不已。 有个女生坐在我前面一排座位上,时不时回头看我。 女生的脸很精致,眼睛深邃而明亮,可身子骨看起来却格外的柔弱与单薄,肤色也是白的吓人,起初我以为是她涂了粉底,多看了几眼后,才发现她的肤色晶莹剔透,明显未施粉黛。 她的白是与生俱来,与我相似。 “同学,有事吗?” 在她三番五次的回头之下,我还是好奇的问出了声。 我可没有那么自恋,会以为人家会看上我。 “请问,你叫张谦吗?” 女孩的声音柔柔的,软糯且警惕,但吐字却很清晰。 我说:“是!” 她眉心一皱:“二郎坝的张谦?” 我说:“你怎么知道?” 岂料女生答非所问道:“你不认识我嘛?我们每年都同坐一辆车。” 我盯着她仔细看了看,然后摇头说:“没留意。” 女孩显得有些失落,突然猛不防的说:“你快死了。” “什么?” 我脸色骤变,怒火涌上心头。 还从未见过如此唐突之人。 以为长的好看就可以胡说八道嘛? 见我怒目圆睁,女孩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然后转过身去。 这时,汽车的颠簸更严重了,我心烦的闭上眼睛小憩。 一路颠簸,到家后,骨头都快散架了,连饭都顾不得吃,倒头就睡。 隔日早上,我是被浓烟呛醒的。 我揉着眼睛抬头,看见爹正坐在竹椅上抽烟,烟头扔了一地。 “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我窝在被子里说。 爹没回话,烟头扔在地上,抬脚踩灭,然后才说:“你婆婆快不行了。” “什么毛病?” 我心头一颤,连忙披起衣服下床。 爹看着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随之咯吱一声的门缝挤压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生站在了门口,由于太过瘦弱,她的衣服显得有些宽松。 我看这女生有些眼熟,猛不防没想起是谁,用力拍了拍脑袋后才猛然惊醒。 “我靠,你咋找我家来了?” 是昨晚公交车上那女孩。 “我来看望婆婆。”女生毫不避生,然后又平静的说:“走吧,婆婆在等你了。” 说完,女生转身就走。 我诧异的看了爹一眼,爹又取出了一支烟,冲我点了点头。 跟着女生来到婆婆屋里,我们一进门,婆婆便朝着我们伸出了满是皱褶的手。 “幺娃子......” 我鼻子一酸,却强忍着没哭,连忙走到婆婆跟前。 婆婆眼神不好,满头的银发有些杂乱,她抓着我的手,又把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来,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说:“这女娃叫黎里,大你几个月,叫姐姐。” 我一时愕然,有些尴尬。 婆婆的举动,出乎了我的预料。 “姐......姐姐。” 沉定几秒,我还是艰难的开口。 “弟弟。” 女孩糯糯的开口。 婆婆满脸欣慰,连着点了点头后,忽然严肃起来,对我说:“幺娃子,婆婆不行了,你也活不成了!” “什么?” 一头雾水的我瞪大了眼睛。 婆婆却不管我的惊愕,继续道:“你是吃鬼奶长大的,想要活命,一生不得入庙,只能走阴路,阴路难走,婆婆爱惜你,不忍让你做这行,一直强行为你压邪,婆婆这一走,你也活不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