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炎黄二帝与蚩尤逐鹿中原,为求奋力一搏问鼎天下,蚩尤以鲜血染琥珀双刀起尸过万,血雨成河,几乎酿成浩劫。 而赶尸术传承到了现在,已经变了说法。 到了我们这一辈指的是有尸客死异乡者,以号令起尸,让其落叶归根,是落造化积阴德的买卖。 我叫楚白,在下不才,干的就是这一行赶尸糊口的营生。 做这个行当,得讲规矩,弯弯绕绕其实挺多。 其中就包括昼伏夜出,送鬼赶尸,需能求雨,祈晴,破邪,消灾,招魂样样都得精通个一二,更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连风水八卦,易经卜算都要精通,其中的门道庞杂,三言两语间根本就说不清楚。 但其实我是不信这个的。 虽说我是九年义务的漏网之鱼,但好歹是读过书的。 当下这年月早就不是几百年前的老封建,讲科学,建四化,这些个老黄历早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翻篇了。 但没得办法。 我自小就不是读书的料子,高中没毕业就在社会上晃荡,临了也没混出个人样来,之所以跟我爷干这行遭人恨的阴人买卖无非就是为了糊口。 每当我表现的满不在乎,我爷总会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的教训我说那是我们老楚家传承了近千年的营生,不干可以,干了就得抱有尊重。 可尊重个屁啊。 这年月,早就不是七八十年前吃口饭就能过一辈子的老日子了,向钱看向厚赚,这他妈的才是硬道理不是? 我爷急了眼,很铁不成钢的盯着我,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捏着我的衣领子,告诉我。 “雷劈火烧冤死鬼,黄泉路上摆双桨。” “客死异乡往生路,令走尸起造化生。” 他还说啊。 我们这一行传自上古,其中的门道多着呢,若是我不心怀敬意迟早有一天要遭难。这话我听着好笑,说爷啊,都啥年代了,你还抱着这种老思想不放,这若是头两年被查出来可是要被帖大字报,挨批斗的。 有这点子功夫,您老还不如多在院子里多养两只鸡呢。 说来也奇怪,我爷的爱好其实挺独特的。 人家老汉斗鸡遛鸟我都懂,养鸡养鸭我也明白。可偏偏啊,我们家的这老头儿别看终日干的是阴人行的赶尸买卖,阴森森的鬼一样,但偏偏喜欢在自家的院子里养上几只红冠毛亮的大公鸡,稀罕的跟宝贝疙瘩是的。 清一水的大公鸡。 毛色铮亮,脑袋顶上的鸡冠子红的跟血是的,打我有记忆开始,这些大公鸡就在我们家了,岁数都跟我一般大。 那年月正闹饥荒,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可我爷不说宰了这几只大公鸡给我打打牙祭,还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将它们喂的膘肥肚圆,营养比我都好。 村里人都笑话我,说这些大公鸡才是我爷的亲孙子,我是从外边捡回来的,否则凭啥我爷宁愿我饿着肚子也要喂饱了那帮牲畜? 当时我也挺不理解的。 谁知这话传到我爷的耳朵里,他却嗤之以鼻,他摸着我的脑袋告诉我。 “命中含煞无敬神,半脚踩进阴人坑,黄泉摆渡阴过客,唯有九凤万年生。” “白娃子,你手中握着阴人锁,脚下踏着紫川河,你心中不敬鬼,不敬神,但咱们老楚家的种注定是要踩进这阴人坑的。” “爷啊,这辈子到头了,可爷养的这九只大公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你将来要渡的劫啊......” 我爷说的神神叨叨,当时我还小,是半句也听不懂。 而我爷也不在跟我解释,只是叫我给这九只大公鸡齐名,而后三拜九叩,认它们当干爹...... 认大公鸡当干爹,这种事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天底下也没听过这种事儿。 我是打心眼里不乐意的。 但架不住我爷执拗,我只能按照他的吩咐三跪九叩,生生的忍下了这几只牲口当干爹,并给他们起名凤一到凤九。 当时我根本就没想到,就是这个不甘不愿的认爹行为却救了我一条命。 我记得很清楚。 那是在我十七岁的一天晚上。 恰逢周末,我刚从学校回来,三伏天儿,天热的厉害,湘西这地界就是这点不好,无论冷热都是魔法攻击,搞得我浑身上下粘稠的很。 不过我的心情却很好,因为我爷接了一趟大活,自然是有银子付账的,万一对家阔气保不齐要给我带大肘子。 那时候我正在长身体,嘴馋的厉害。 所以天还没黑呢我就蹲在院子里头巴巴的等着,可没成想,日头都下了山,我也没瞧见我爷的影子。 就在我等的昏昏欲睡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忽然门外传出一阵细微的响动让我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以为是我爷回来了。 可没成想,我摸着黑打开院门,却发现外头静悄悄的啥玩意也没有。 我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门还没来得及关呢,我院里关着的几个干爹却开始打起了鸣,它们炸着翅膀,高扬着鸡冠子就要冲破鸡笼子。 “爹几个,咱消停点行不?这黑灯瞎火的你们打什么鸣?” 我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还以为是哪家的熊孩子恶作剧惊着了我九位干爹呢,可扭头关门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身前,吓得我激灵一下子。 定睛一瞧。 却发现身前站着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啊,崔大国,你来干啥?” 我骂了一句,没好气儿的说道。 虽然天色太黑,我看不太清,可身前的这男人我却知道他是村子里崔家的。 崔家是村里的富户。 而这崔大国仗着家里头有点闲钱儿,偷鸡摸狗的事儿可是没少干,是我们这一片出了名的街溜子,家家都不待见。 打小的时候他就没少欺负过我,如今见着我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可谁知, 我这话说出来,崔大国却动都没动一下。 他站在门背后的阴影里瞧着我,一双眼珠子绿油油的,盯的我心里头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