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铁蛋身上裹着好几层破布,满是冻疮的手上提着木桶。 看着木桶里冻得发硬的半块窝头,铁蛋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没过多久,便来到距离云阳村外十里地的水库取水。 此刻水库早已结下一层厚厚的坚冰,铁蛋把木桶放在冰层上。 将窝窝头贴着肉放在肚皮处,他便拿起昨天挖的野菜吃了起来。 野菜苦涩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爆开,硬得像是小石子。 咽下去的时候刮得喉咙生疼,不过他很满足这种感觉,随后便一口吞了下去。 吃完野菜,铁蛋捡起一堆树枝跟干草走到冰面上,熟练地举起一块石头敲打冰面。 随着铁蛋一次一次将石头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冰面渐渐出现裂纹,溅起来的冰碴子不停刺在满是冻疮的小手上。 好在双手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能让他继续木然地敲打逐渐裂开的冰层。 冰面之下,乌青色的库水越发清晰可见。 直到冰层出现一个能将木桶放进去的大口子,铁蛋赶忙扔掉石头,狠狠地搓了搓手,试图让僵硬的手指能稍稍灵活些。 生怕水面又开始结冰,铁蛋迅速将木桶放进洞里,蹲在边上接水。 在接触到冰水的瞬间,手上竟然传来阵阵舒服的感觉,铁蛋很享受。 但紧接着冷到骨碎的感觉便会直冲脑门,铁蛋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缓解手上传来的疼痛。 随着时间的流逝,木桶终于装满了乌青水,铁蛋费力往上提水,手离开冰水以后,那种疼到窒息的感觉才稍微好点。 突然,铁蛋贴在冰面上的草鞋底子被冰碴子撕开一个大口子。 赤裸的双脚接触到冰面,刺心的凉意瞬间袭来。 一股冷到骨髓的寒意直冲脑门,铁蛋咬牙缓解着从脚下传来的疼痛。 “嘶~嘶~” 长时间的不动弹,冻得铁蛋四肢僵硬,没有丝毫血气的嘴唇也一直在颤抖。 铁蛋努力抱着自己,不断搓着两条臂膀,让它们生出热气来。 过了好一阵,发白的嘴唇才渐渐有了血色。 暖和不少后,他把树枝和干草铺在冰洞上,防止冰层太快结冰,当他转身提桶的时候,顿时傻眼了。 只见水桶底部沉着一个灰不溜秋的石瓶,方才好不容易打到的水居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水呢?” 铁蛋揉了揉眼睛,这才疑惑的拿起石瓶打量,瓶身大约有半尺长,呈圆形,拿在手里像个棒槌,开口处能塞下一个拳头。 石瓶的四周挂着一些冰渣,铁蛋用手清理,却不料手上的冻疮却被冰渣划破,流出了暗红的鲜血。 鲜血像是浸入了瓶壁中,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往里一看,瓶中似乎装着深渊一般,只有漆黑一片。 寻常人家不会把一个瓶子弄成如此华而不实的模样,想来应该是许多年前的富贵人家用的。 也不知道这石瓶到底有啥用,铁蛋便把石瓶放到一边,准备重新打水。 念头才起,那冰窟里的水竟然直接飞了起来,形成一个水柱,直冲进那只石瓶里去。 “这什么情况?!” 铁蛋吓得往后一跳,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愣愣的看着冰水源源不断的被吸进瓶子。 这么下去,水库的水都要被吸干了吧! 突然! 石瓶好像明白铁蛋的心思,转瞬间就停了下来。 铁蛋难以置信:“这石瓶能听懂我说话?” 随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继续道:“进水来?” 果不其然,冰窟里的水又开始被石瓶吸了进去。 “停!” 话音刚落,那石瓶便停止进水。 铁蛋还想继续尝试,只感觉一阵眼冒金星,许是石瓶的缘故,他现在头晕想吐,才稳定下来的身体,又开始发抖,四肢也开始痉挛。 他不敢再继续尝试,想着装了这么多水,石瓶会很重。 于是他铆足了力气抽起石瓶,却不料摔了个狗吃屎,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装了那么多水,石瓶居然都没变重!” 铁蛋大喜!自己这是捡到一个宝贝啊! 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铁蛋小心翼翼地将石瓶揣进了怀里。 这么一个宝贝,要是被别人看见那可不得了了。 铁蛋又接了一桶水,捡起破掉的草鞋绑在腰间的破布条上,这才提着水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云阳村地处在高坡之上,雨水顺势往高坡之下流,正好与云阳村的位置相反。 村子里有几个大坑,都是后来人挖的,雨水沉积在里面,时间长了,就变成了苦水。 许多人家都会过滤几次,再烧开沉淀好一会儿才会喝。 可云阳村一年到头也下不了多少雨,平日里喂牲口浇地,这些都得用水,所以就需要人去外头接水。 至于到了冬天,除了冷以外,连一片雪花都不见落下。 那座大水库离村子可不近,走路都得走上好久,只有农闲的时候才会有人专门去打水。 平日里,都是靠着像铁蛋这样闲散的人去打水,拿回来再在村子里卖。 不过村里的富贵人家,像是王地主家,可不会喝这种苦水。 而是让专人从几十里外的小镇给他送过来,那里的水,据说清冽无比,喝起来还不苦。 这正值过年期间,许多人家门前都挂着灯笼,那上面照应着美好的愿望:“富”与“贵”。 铁蛋不敢有这样的奢求,能活命就不错,再有这样的想法,就是让自己难受的。 需要水的人家,便会在门口上挂上木牌,以表示他们家需要水。 可今天回来有点迟了,就这个点来说,基本上已经没有几户人家缺水。 但铁蛋还不死心,拎着重新接满水的水桶,摇摇晃晃地从村头找到村尾,不出所料,一个门口挂着木牌的人家都没找到。 没办法,铁蛋只好先回自己的住处。 破败的屋檐下,几缕斜阳透过缝隙,施舍般地照在脏兮兮的地面上。 这里说是铁蛋住的地方,其实就是一间四壁透风、屋顶漏雨的猪圈所改的。 屋内和屋外的地面一样,都是硬得像铁块一样的土。 屋里头陈设简单得可怜,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一堆发霉的稻草铺成了一张床,以及昨晚取暖燃剩下的柴火堆。 还有个狗洞,正好对着铁蛋的小破稻草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