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末最大的纺织重镇。 时隔三十年依旧是破旧的巷子。 传闻有人耗资四百亿元,替这座小镇挡住了三十年的开发热潮! 深夜。 镇南小巷深处。 破旧的四合院内。 一位年过五十的中年绅士,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 身旁一台老式卡带机,断断续续的传来声响。 是一首90年代初的老歌。 “杨总,您总听这一首歌,不换换吗?”年轻女子正细细的打扫着院落里的落叶。 “听习惯了,换不了了!”中年绅士缓缓睁开双目,遥看夜空。 脑海里。 一个画面渐渐清晰。 相同的院落。 一样的竹椅。 她盘着发髻,穿着淡蓝色纺织工装,带着白色袖套。 怀抱婴儿,眼中尽是憔悴和疲惫。 脸上挂着泪痕,哭肿了眼眶。 家里一片狼藉。 地上躺着酩酊大醉的男人。 身边的卡带机歌声悠扬。 正是这首歌陪伴着她整个夜晚。 “这个男人也太渣了吧,她为什么不离开?”年轻女人满含愤怒。 这故事她不是第一次听,次次都会为故事中的女子感到不公。 中年绅士自嘲的笑了笑,缓缓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年轻女子也识趣的离开,继续打扫房间。 杨斐。 世界著名投资人。 富豪排行榜独占鳌头二十余年。 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没有之一。 “杨总,这盒子似乎和你故事里讲述的存钱盒一模一样?” 突然。 年轻女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开什么玩笑!” 杨斐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在意。 哐当~ 年轻女人费劲的打开盒子,露出惊喜的表情。 “真的诶老板,确实一模一样,里面有三百块零五角,还有两张电影票。” “怎么可能呢!” 杨斐无奈的睁开了眼睛。 可当他看到女人手中的盒子。 愣住了。 不错。 是那个盒子。 三十年过去。 这个盒子像是刻在杨斐心里,难以忘记,更不可能认错。 “是真的!” “电影票上面还有字呢!” “就是你说的大观园影院,十二元票价!” 年轻女子拿出老旧的电影票,向杨斐展示。 轰~ 杨斐猛地站起身子,一把将盒子和电影票夺入怀中,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疯狂摇头。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电影票被我撕了。” “钱被我花完了。” “盒子也被我扔了!”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 日月旋转。 星辰流动。 整个世界都动了起来。 杨斐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 宽阔的马路。 叮铃叮铃。 自行车铃的嘈杂声。 纺织工人们,骑着数十辆老式自行车扎堆过马路。 洗褪色的淡蓝工装套在棉衣上。 路上土灰随风扬起。 扑面而来九十年代初的那股质朴气息。 远处的五层百货大楼。 是这里最高的建筑。 而在他面前。 湘江湘棉一厂! 养活了湘江小镇一代人的几大纺织厂之一。 当年妻子就在这里上班! 突然。 一个女子推着自行车,背着未满周岁的婴儿与他擦肩而过。 “仙儿!” 杨斐一声震呼,双目已然模糊。 女人对于他的声音,似乎并未听到,对杨斐的存在也视若无睹。 只顾着匆匆走进小巷。 杨斐慌了神,奔袭追去,生怕错过! 面对这一切。 他似乎没有多少吃惊。 因为这场梦他做了三十年。 只不过今日这梦做的格外真实,就好像发生在眼前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那熟悉的院子。 落叶被干净的扫成一堆。 院落中还放着冰冷的火盆。 嘎吱~ 随着秦仙儿的脚步,推开厢房破旧的木门。 熟悉简陋的家具。 黑红色的立柜。 木板拼凑成的床。 红漆木的相框,里面放着几张黑白色的照片。 秦仙儿弯着腰,从黑红色立柜的角落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铁盒子,又从口袋里取出三百块钱。 她数了又数,最后心满意足的放进了盒子里。 加上盒子里原本就存有的五角,共三百元零五角。 今天是她发工资的日子,也是一个月里为数不多能让她露出笑容的日子。 就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一个体型偏胖的妇人走了进来,也穿着淡蓝色纺织工装,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 樱桃姐! 时隔多年,杨斐再次看到这个好心肠的大姐。 这在往日的梦境中,是不曾出现的。 杨斐终于察觉了这场梦,似乎有些不同。 “小仙儿,你要的电影票我给你排队买来了。”樱桃姐取出两张大观园的电影票递向秦仙儿。 “太好了,谢谢樱桃姐!”秦仙儿拿到电影票,开心极了,将腰间的束带解开,把背后的婴儿放到床上,扬了扬手中的电影票。 “等会儿你爸爸回来,咱们就让你爸爸带咱们去看电影。” “妈妈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看电影,你这小家伙可有福气了,才出生没多久就有电影看。” 樱桃姐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不满:“我说呢,你带孩子去看电影要一张票就够了,干嘛要两张,原来是给杨斐那个混蛋要的!” “那这票我不能给你了!” 说着。 樱桃姐当真伸手去抢票。 秦仙儿急了,慌忙将电影票放进铁盒子里,藏在了身后:“今...今天我发工资了,正好我也快过生日了,看电影当然要一家人一起啊。” 樱桃姐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嫁给他这两年,没少受委屈吧?” “还死心塌地呢?” “你累死累活上了一个月班,还不如拿这钱到镇头的服装店里给你置办一身新衣服!” “请他看电影,简直是浪费!” “说不定他都不记得你过几日便是你的生日!” 樱桃姐越说越愤怒。 秦仙儿苦涩一笑,低下了头。 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她又何尝不知。 若是让她重新选择,她也许不会再嫁给杨斐。 可现在呢。 孩子都有了。 诶~ 秦仙儿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团子的亲生父亲...” 声音未落。 咚~ 一声巨响。 门被人踹开了。 “媳妇儿,工资发了没?” “快给我拿来。” “三儿哥的媳妇快过生日了,请我吃饭,我答应给人家到镇头的服装店里置办一身新衣服,你可不能落了我的面子!” 门外。 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个大白背心,裤腿编到了膝盖,满身酒气,醉醺醺的走了进来。 看到床边的铁盒子。 想也不想。 伸手便去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