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香槟照成流动的河。 她一连喝了三杯,酒精在血管燃烧。 舞池里人影幢幢。 慕嘉独自沉浸在巨大的伤痛之中,间或用怨怼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端坐VIP卡座的一双背影。 —— 跟平日里冷声警告她时的高高在上不同,那人此刻极文雅地坐在卡座上。 白色高定衬衫松散地解到第三颗,露出凸起的喉结,修长的手指转酒杯,冰块碰撞声响在嘈杂的音乐中。 对面的女人长相则偏端庄大方那一挂。 她在同他交谈。 从女人不时地露出微笑,就看得出那人看着也极好耐性,对于女人的每一句话都温和地回答。 - 第四杯酒下肚时。 慕嘉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已经有点不清晰了。 她看着不远处那一双身影交叠成重影,脑海里浮现他高高在上,警告她跟程予安分手时的话。 “仗势欺人?”他修长的手指拽松领口,俯身看她,仿佛睥睨众生,“我就是欺负你怎么了?” “听话就乖乖跟程予安分手,你们家世悬殊,不会有未来的。你不会觉得他会当真娶你吧?信不信,分手之后,他很快会遵从家里的决定,跟合适的人选联姻。” ——合适的人选,指的是他妹妹谢泠。 混蛋。 衣冠禽兽。 不,禽兽不如。 慕嘉在心里又狠狠地痛骂了对方几句,但还是感觉不解气。 尤其此刻。 他为了自己辉煌商业前途拆散了她的好姻缘,他自己却随性慵懒地,在这样有情调的酒吧里,跟美女坐在一块品酒。 做尽坏事,还对他的家世地位没有任何影响,这世界上果然没有因果报应! —— 许是酒壮怂人胆。 也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下,她见色起意了。 慕嘉整理了一番仪容,踉跄着步伐绕过大半个酒吧,跌跌撞撞地走到谢斯衍所属的VIP卡座位置。 这一块地方僻静,少有人来。 慕嘉在他跟前站稳身形,抬着一双潋滟的眼看他,我们分手了,你满意了吗? 男人缓缓地抬起眼。 他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锋刃,寸寸扫过她身上。 高高在上。 拒人于千里。 这眼神让慕嘉浑身发冷,神魂短暂地清明。 但也只是一瞬间。 很快,酒精的作用再度占据神智。 她发现他罕见地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镜链垂在颈侧,随呼吸轻轻摇晃,看着人模人样的,颇有斯文败类那风情。 “谢......” 慕嘉站在他身侧,一伸手,堪堪倒在他身上。 他面前的女人一惊,半窥探的笑,“斯衍,这位是......?” —— 今夜相亲局。 腾芷海外留学回国,为了显示自己不似国内老古董,她特意迁就谢斯衍圈子的作风,选了这家情调品味兼具的酒吧。 两人方才也相谈甚欢。 谢斯衍摆明了要无视醉后酒壮怂人胆的于慕嘉。 他慢条斯理地挥开她的手,避嫌地坐直身体,淡淡地撇清,“不认识。” 不认识? 腾芷扭头又看了一眼那女孩的样貌。 酒吧灯光昏暗。 但她依然看出生了一副极出挑的面孔。 杏眼红唇,肤白如脂,身形还是谢斯衍钟爱的娇小型。 腾芷对这个回答,保留怀疑态度。 但两人现下的关系,不合适她多问什么,她垂下脸,兀自搅动着杯内的冰块。 慕嘉被谢斯衍这么一挥,本就迷糊的神智,更分不清今夕何夕,一转身撞到了身后的人。 “对不起。” 她慌张地回头道歉。 被她撞到的男人本来气势汹汹,但定睛一看,发现撞到自己身上的是个大美人,立刻气消了。 “没关系,没关系。” 他视线在两人之间转,片刻后一抹腻笑浮上脸,“美女,一个人吗?我送你回家吧。” 四下无人阻止,慕嘉又醉酒,很快,那男人便搀扶上醉酒的女人朝酒吧外的方向走。 腾芷看到这一幕,笑了笑,觉得刚才是自己确实是想多了。 “斯衍,我还以为刚才那姑娘是你的情债。” 腾芷半开玩笑地道,“不过你一直在国内,这个身家背景,玩玩也是有的。” ——只要结婚后,一心一意就好。 他们上流圈子都是这样,若说结婚前没谈过一个女朋友,那不可能。这个家世地位外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往上扑,只要...... 谢斯衍视线之内,女人被那个男人带着往酒吧出口走。 她身形踉跄,男人扶着她头靠在自己脖子上。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谢斯衍许久没有回话。 片刻后,他修长的手指轻推镜框,平直地道,“腾小姐,今天的小聚很开心。不过我这儿稍微有点私事,先告别了。你如果不方便打车,稍后会有我助理联系您,送您回家。” 说完,他风度翩翩起身,大步朝着酒吧门口方向去了。 —— 酒吧外。 被夜风一吹,慕嘉的酒醒了分毫,她拧着眉,仰头看扶着自己的男人。 “我好像......不认识你,” “不认识算什么,一回生,二回熟。”男人说着,就要把人往叫的出租车上送,脸上全是油腻的笑容。 就在慕嘉半条腿已经迈上出租车,一只手臂挡在她身前。她回头,看到方才冷眼旁观的男人此刻出现在眼前。 “放开他。” 他对着身后控制自己身体的男人冷冷道。 “你是谁?” 到嘴的鸭子不能飞了,男人很快不满地开口,手更用力地拽慕嘉。 慕嘉脑子里却想着找谢斯衍算账。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挥开身后男人,身子顺势扑在他怀中,“你又要来欺负我吗?” 胸撞到他坚硬的胸膛。 谢斯衍扶着她的手微微顿住。 路灯照射下。 慕嘉在怀里仰头看他。 夜幕初上,灯光落进他眼里,碎成千万颗星星,这张脸确实不寻常—— 鼻梁高挺,眉骨端正。 薄唇不染而红。 在程予安的毕业照上,在金融杂志的专访里,在她上周取错的婚礼邀请受邀栏中。 谢斯衍。 她忽然起恶意。 用膝盖蹭他西裤的褶皱: “程予安最好的兄弟,华尔街回来的并购狂魔,你追出来作什么?” 丝绸吊带,从她的肩头滑落。 她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更甜: “现在要给你兄弟打电话来接我吗——?” “......” 谢斯衍突然笑了。 他伸手拽了下自己领带。 一手控住慕嘉身体,一手合上出租车车门。 对着男人说了句:“别惹我报警。” 见他来真的。 又意识到男人看着背景不俗。 男人忙不迭放下人跑走,车辆也随即驶离。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金属眼镜。 镜架折叠时在夜里发出咔的轻响。 微笑让他整张脸突然鲜活起来。 像名贵的油画,陡然染上一股人气。 你们已经分手了。 陈述句。 就在慕嘉以为对方准备推开自己。 他手径直伸过去,大力揉了一把她的胸,斯文败类地道,知道往我怀里扑,意味着什么吗? —— 一触即燃。 电梯镜面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 上楼梯时,谢斯衍已经迅速地反手将人摁在了墙上吻。 他的舌探进去,慕嘉的唇膏蹭在他领口,像雪地里一瓣揉碎的山茶。 男人的吻带着惩罚和恶意,咬得她舌尖发麻,汹涌澎湃,间隙中他含糊不清地飘声问,今晚是故意来撩我的吗? 慕嘉一怔。 这人简直是颠倒黑白的行家。 明晚是程予安的订婚宴。 拜他所赐,她这时候出现在酒吧,自然是借酒浇愁。至于为什么选择这家贵重的酒吧,大约是她想花钱买清净。 谢总眼里只有商业前程,也看得见女人吗?她反唇相讥,手指却自暴自弃地去解他的皮带扣,... 谢斯衍反握住她解扣子的手,慢条斯理跟她十指相扣,往下探,“你当我是和尚。” 慕嘉嘟嘟唇,想再说点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按在玄关的油画上。 谢斯衍扯下领带绑住她手腕,慕嘉回头,发现他卧室墙上挂的是《丽达与天鹅》正品。 天鹅羽翼笼罩。 丽达仰头凝望他的姿态,跟她此刻如出一辙。 当晚。 情欲浮沉间,他迷糊地看到他腰间的一小块疤痕。 书房中,瑞士银行的定制钢笔——和程予安去年生日收到的一模一样。 谢斯衍咬着她耳垂问:“他碰过你吗?”得到否定答案,狠狠亲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