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嫌我是陆财主家被撵出来的败柳残花,我也善待他兄嫂留下的孱弱孤子。 日子就这样安稳地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继子在学堂惹怒了陆财主最疼爱的独子,面对我的苦苦哀求,小少爷双拳紧握,声音颤抖。 “可以,舍不得他受罪,那就你替他下水。” ...... 南山府,一片过节的热闹氛围。 中秋阖家团圆,家家户户都在为夜晚的团聚做着准备。 “——” 院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敲起。 “青荷,快别忙了,你家林哥儿在学堂出事了!” 一个不慎打翻了面盆,顾不上收拾,我小跑着来到院前。 门一打开还没站稳,周婶就拉着我在巷弄中疾步穿行。 平日曲折幽趣的小巷此刻在我眼里,有如没有尽头的迷宫。 好容易到了大街上,我提起裙裾按着周婶的话飞跑。 临街商户悬着的灯笼在我的余光中连成了一条明亮的火龙,代替被乌云掩住的月亮照亮州府。 火龙的尽头,就是这座州府最好的学堂。 学堂门口停着一辆气派的马车,马车后面立着两列家丁护卫,正冷眼看着在马车前被擒住挣扎的少年。 少年被按在地上厮打,手里却还紧紧护着什么不肯被人抢去。 我定睛一看,正是栖林。 马车里传出一声不具感情的催促,两个护卫下手更狠了。 栖林手里的东西很快就被抢了去,只能被压在原地,更加剧烈地挣扎怒吼。 “还给我!那是我娘给我的玉佩,不是你的!” 那声音更冷了几分。 “还嘴硬。” “把他的手砍掉。” 唰地一声长刀出鞘,利刃反射出的寒光比夜色都冷。 我惊呼一声。 “不要!” 几步冲上前去,我将栖林紧紧护在怀里。 面对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生死的贵人,犹带血腥味的刀刃近在咫尺,我瑟瑟发抖地向马车里的小少爷赔罪。 “少爷,不知小儿是哪里得罪了您,我代他向您赔不是,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马。” 额头用力叩在地面上,我默默祈祷今日能安然渡过此劫。 马车里寂静一片。 良久,那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清晰了许多。 “小儿?你是他什么人?” 我不敢抬头。 “回少爷,我是他娘亲。” 他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冷嗤了一声。 车帘被掀起,一道流线嗖地在空中破开。刚抢来的玉佩被那小少爷用力抛到了边上的护城河里,溅起一道小小的水花。 “心疼你的儿子?那你替他下水给我捞上来。” 我短暂地怔了一下,二话不说跳进河里。 入秋之后,夜里的河水冰凉刺骨,月色还偏偏被乌云遮住。 小腿被刺激得抽筋,眼前一片漆黑,但我依旧尽力寻找着不敢耽搁,双手在冰冷的河水中小心摸索。 我并不觉得这是很难的事,从前比这更难捱的折磨我都忍了过来。 大宅院里的主仆很少有好脾气的人,只要最后能活着,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 但栖林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他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此时却被吓出了哭腔。 “娘,你别找了,快上来,是我错了......” 他想要跟着跳下来,却被护卫死死按住。 也许是我之前的祈祷起了作用,我很快就摸到了那枚玉佩。 的确是栖林的,但我不敢多说,浑身是水地跪在马车前,低着头将玉佩举过头顶。 半晌,无人动作。 夜风一吹,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玉佩的穗子在空中晃了又晃。 那人似乎是这才反应过来,出声让侍卫接了过去。 见他没有下一步的要求,我以为今日这事就算了了,搀起一身狼狈的栖林就要离开。 空气憋闷得很,老天爷好似在酝酿一场瓢泼大雨。 就在我们走了没两步时,马车里又传来了另一道温润的声音。 “要下雨了,上来捎你们一程。” 天空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响起隆隆雷声。 我的心脏猛地挛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