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时,鲜血染红了地面。 与我从小有娃娃亲的程予安,满眼含泪的攥着我的手。 “程家是被陷害的,等我回来,我一定娶你。” 我红了眼眶,拼命的点头。 从那以后,程予安便查无音讯。 4年后,再见到他时, 男人已经是江城督军,回来的第一天,他不顾我的意愿,强娶了我。 他再没了曾经的温柔和煦,眼中满是冷漠。 婚后,程予安对我虽是性冷,可待我极好。 好吃好用的,都会亲自送到我的床上。 我误以为他只是被世人伤透了心,才会变得残忍暴戾。 直到我偶然听到他和副官的谈话: “当年要不是沈家的背叛,程家何至于只存活我一人。” “我恨不得沈家全家去死。” 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里边的声音继续传来: “记得给她送避子汤,她不配怀我的孩子。” ...... 门外,我端着羹汤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终于还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碗碎的声音,引起了屋内两人的注意。 我急忙擦干眼泪,男人看着我,眼底带着一丝警惕和慌张: “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我挤出一抹微笑,尽量保持镇定: “刚来,想着你晚上没有吃饭,给你做了碗羹汤。” 听见我这么说,程予安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 注意到我手上的伤,他轻轻皱眉: “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何必亲自动手。” 话落,他拉着我的手走向卧室。 回到屋里,他取出药箱,小心翼翼地给我上药。 他和我初见时没什么变化,只是面部轮廓更清晰了。 这些年,不管外界怎么传言他暴戾,我都不信。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先窥见过他的温柔。 那时,我被几十个混混围在小巷子。 为了救我,他就算寡不敌众,也将我紧紧护在怀里,遮住我的眼睛,轻声安慰我: “别怕。” 可是刚才书房的话打破了我的幻想。 看着他替我上药的样子,我苦涩的想,他此刻的行为又有几分真心呢? 也许,他只是没想通。 沈家和程家是世交,关系极好,怎么可能陷害程家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其中一定有误会。 这时,丫鬟走进来,端着一碗汤药: “太太,您该喝补药了。” 看着那碗药,我满脑子都是程予安说给我送避子汤时,满脸憎恶的样子。 刚成婚时,每次缠绵结束后。 程予安说我身子弱,特地让下人做补药给我,知道我怕苦,还嘱咐他们加冰糖。 但没想到,我以为的爱意,不过是他报复的手段。 我轻声开口,带着一点试探: “我身体已经好多了,这药我觉得没必要了,就不喝了吧。” 闻言,程予安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紧接着说道: “你身子一向不好,还是喝了吧。” 他虽然是笑着说,可我清晰的看到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也是,他那么恨沈家,怎么会要我的孩子。 我压着难过说: “好,听你的。” 然后毫不犹豫的拿起那碗药喝了下去。 只要我乖乖听他的话, 也许,就能放过沈家。 也许,就会和我好好过日子。 也许,他还是爱我的...... 2. 翌日,程予安去军统府议事,一个小姑娘风风火火闯进了屋。 她自称是程予安的未婚妻江柳。 看见我,她眼底有一丝愠怒: “你是谁,怎么会在予安的家里?” 我被这莫名奇妙的发问气笑: “江小姐,既然你是予安的未婚妻,怎么会不知道他已经成婚?” 江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羞愤之下,她竟直接打了我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胡说八道!” 我从小也是被宠大的,哪能任人欺负,直接还回去一耳光,冷声说道: “要闹去别处闹,别在这里撒泼!” 江柳恼羞成怒,正要继续动手的时候,程予安回来了。 “你们在闹什么?!” 江柳看见程予安,红了眼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予安哥哥,这女人说她是你的妻子。” “还打了我一巴掌!” 程予安看着我,缓缓开口: “她确实是我的妻子。” 江柳的脸上瞬间充满了嫉妒和怨恨。 我正觉得欣慰时,下一秒,他的话却让我的心仿佛掉到了冰窟。 “不过是父母之命而已,无关感情。” 他说到父母二字的时候,我清晰的感受到了他咬字间的恨意。 程予安,你终究还是决定撕掉那层伪装了。 江柳听见这番话,立刻满脸欣喜。 她挽住程予安的胳膊,撒娇的说: “予安哥哥,这次我是自己一个人来江城的。” “住外边不安全,让我住在你这里吧,这样爸爸也放心。” 我正要拒绝,程予安已经抢先一步: “那你就住在这里。” 程予安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沈岁宁,你亲自安排,别怠慢了。” 江柳眼底的得意再也忍不住,挑衅的望向我: “听见了吗,还不快去准备。” 我强忍着眼泪流下的冲动,一股强烈的感觉告诉我,他的报复开始了。 我对上他的目光,微笑着说: “好。” 看着我转身离开,程予安眼底情绪复杂。 晚上,江柳来到我的房间。 “沈岁宁,看来予安哥哥并不在意你。” “妻子,也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 看我不说话,她正要发怒,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七日后可是予安哥哥的生辰,你既然是他的妻子,总会好好准备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我自然不会忘了程予安的生辰。 我本想找父亲问问程家的事,但这是我和程予安婚后,他的第一个生辰。 我决定生辰之后再去找父亲。 正好程予安这几日都在军营,我熬夜亲手为他织了一件毛衣。 又去寺庙,爬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为他求了一个护身符。 每爬一级,我都默念祈愿,希望程予安余生能平安喜乐。 天气下雨,青石板湿滑,我滑倒膝盖磨破流血,却不敢停,生怕误了他的生辰。 生辰当天,我特地做了一桌他喜欢的菜,等他回来。 只是让我有些疑惑的是,江柳竟然没有捣乱,甚至那天她都没在家。 3. 程予安是在晚上回来的。 他一进门,我便满心欢喜的走上前,将毛衣和护身符递到他面前。 “予安,生辰快乐。” 没有我预想中的欣喜,程予安眼里充斥着恨意。 “生辰!!我七年都没有过生辰了!” 他将礼物狠狠摔在地上,余光瞥见那个护身符时,怒气再也压不住。 他一手紧扼我的喉咙,将我抵在柜子上,咬牙切齿地说: “护身符?” “沈岁宁,我的护身符早在四年前的今天就都死了。” 我突然想起来,四年前,程予安生辰那天,也是程家家破人亡的那日。 程予安双目猩红,眼里满是痛苦,好像失去理智一般,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我拼命挣扎,膝盖上的伤也开始发作,加上后背刚才猛烈的撞击,我的呼吸逐渐困难。 “程......予安。” 终于在我昏过去的前一刻,他仿佛清醒般,松开了手。 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程予安眼眸微动,他站起身,背对着我,声音冷漠: “沈岁宁,所有的日子里,我最恨今天。” 话落,他径直踩在护身符上,摔门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痛哭。 第二日醒来,发现腿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丫鬟走进来,我问道:“我的伤是谁包扎的?” 丫鬟说: “是督军,他亲自包扎的。” 我心上涌上一股暖意,或许他对沈家还是有情谊的。 这样想着,我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程予安接下来的举动,彻底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下午,我回沈家想找父亲问明白当年的事。 刚一进门,就看见管家面露慌张。 我心里瞬间不安: “父亲呢?” 管家支支吾吾,我厉声问道: “你再不说,真出事就什么也来不及了!” 管家终于开口: “今早,姑爷带人来,说是有人举报老爷贪污军饷,将老爷抓走了。” 我一个踉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我去想办法。” 离开沈家,我直接去了督军署。 屋内,我看着程予安沉声说道: “我父亲不可能贪污军饷,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程予安玩味一笑,举起口供单: “能有什么误会,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还按上了手印。” 我看着单子上边的血迹,嘴唇轻颤: “你对他用刑了?” 程予安语气轻佻: “进了大牢,他就是犯人,怎么不能用刑?” 我急切又近乎哀求般的看着程予安: “你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故意这么做的?” 程予安一把将我甩在地上,眼底狠厉明显: “看来你已经知道沈家做了什么事?” “好啊,沈岁宁,我让你去见他,我也想知道,一个背友弃义的人有什么误会?” 我冲进牢房,看见父亲的肩胛骨已经被铁链刺穿,整个人被悬挂在墙上。 我大惊失色: “父亲!” 我正要冲过去,却被程予安一把拉住,他语气冷酷又残忍: “沈岁宁,他已经没救了,有什么话不如赶快说?” 父亲听见动静,强撑着露出一个安慰地微笑: “宁宁,没事,别怕。” 他看向程予安,用尽了全部力气说: “予安,当年你父亲是自愿赴死的。” “大战前一天,你父亲就已经写信给我,说若情况危急,先保百姓。” “那日敌众我寡,如果我开城门,整个城的百姓都会死。” “可我终究是看着他死在了城外,我有愧。” 程予安却完全听不进去,双目赤红的说: “死无对证,现在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国荣,说白了,你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说着他把我推向侍卫: “抓住她,我要让她亲眼看着这一切。” 程予安拿起脚下的刀,毫不犹豫地直接刺向了父亲胸口。 “不要!” 我崩溃大喊,却怎么也挣不脱牵制。 父亲望向我,乞求般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有愧,死就死了,请你放过我的女儿。” 程予安眼底全是复仇的快感,迟迟未回应,父亲就这样死不瞑目,没了气息。 而我看着眼前这一幕,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4. 醒来时,我是在程府。 军医看见我醒来,松了口气。 “夫人,您有喜了,情绪千万要稳定。” 我惊讶的瞪大眼睛,竟然真的怀孕了。 我本以为有这个孩子,会让程予安减少一些恨意,可我没想到他的报复来的这么快。 我苦笑着看向医生:“拜托您,先帮我保密。” 他虽不理解,但看我实在虚弱,也还是答应了。 程予安走进卧室,我立刻下床抓住他的胳膊。 “我父亲呢?” 程予安看见我苍白的脸,眼底浮现出一丝担心,可言语间依旧是讽刺: “当然是扔在乱葬岗喂狗了,你以为我会替他收尸吗?” 我绝望地一下下捶打在他胸口: “程予安,父亲都解释了,是为了百姓,你也是一城统帅,你难道不懂吗?” “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眼泪已经模糊视线,程予安任由我打着,竟然没有反抗。 良久之后,我筋疲力尽,他钳住我的手,俯身在我耳边: “沈岁宁,我不会放过沈家的任何一个人。” “但我会留下你,因为总要有一个人清醒的承受这些痛苦,就像我当年一样。” 我惊慌的看着他:“你要对我哥哥做什么?” 他低声说: “战场上的事谁说的准呢?” 我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程予安,你真是疯了。” 鲜血渗出他的嘴角,他轻轻抹开,此时的他像嗜血的魔鬼一般。 “是,我是疯了,所以,沈岁宁,别对我有任何期待。” 说完他转身离开,我瘫坐在地。 良久之后,我找来自己的心腹丫鬟,写了两封信给哥哥。 我知道程予安会盯着我。 所以一封只是问候。 而另一封是让他务必找到当年那封信。 我让她找两人送出。 可第二日,程予安却将满身是血的丫鬟扔在我房间。 “沈岁宁,别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我会一直派人盯着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哭着将丫鬟搂进怀里,她用仅能我听见的声音说: “那封信已经送出了,小姐放心,没人知道。” 说完,她便没了气息。 那一刻,我知道,就算再提醒哥哥提防,只要程予安想,就没办法。 想起肚子里的孩子,我满心凄凉,他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孩子终究是留不住,毕竟,在恨中诞生的孩子又怎么会幸福。 接下来的一周,我一直心神不宁,哥哥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直到我在花园撞见丫鬟们的谈话: “太太真是可怜,听说她的哥哥今日被关在城外不让进来。” “督军已经准备好射杀他了。” 我大惊,朝城门飞奔而去,登上城楼,却看见哥哥左臂已经受伤。 而程予安手举着枪,眼底近乎疯狂: “程予安,不要。” 我扑过去,他踉跄了一下,子弹打歪。 我满脸哀求,泪水夺眶而出: “程予安,如果你真的放不下恨,那我来替哥哥死好不好?” “这场死局,我来承受。” 看出我眼里的决绝,程予安终于慌乱。 我却用尽全力将他推倒,跑向城墙。 军医看见这一幕:“督军,拦住太太,她有身孕!” 我踏上城墙,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程予安,既然你认定是我沈家对不起你,这债我替沈家来还!!” “不......不!” 程予安大惊失色,向我狂奔而来。 “沈岁宁,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