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步下楼,正想去灶屋抓两把草木灰去打扫湿楼板,母亲王香的骂声在外面响起。 王香去自留地弄菜回来,一会功夫,打扫干净的院坝又不像样了,开始骂鸡赶鸭,怪鸡啄了菜叶子,鸭把粪便拉得满地都是。 向霞闻到满屋子的臭味,抬头,楼板缝,还在慢慢滴“水”。 她心一提,赶紧就从另外一道门拐了出去。 紧接着,王香的骂声换了词:“哪个背时滴把茶罐弄翻了,等哈客来了啷个弄,脏人!我还要赶到刨(煮)饭,这些背时滴......” 向霞缩头缩脑地在外头看了一圈,刘青河还没到。 她是等不下去了,拔腿就往公社方向走。 刘青河是从城里来,要来这里得坐车,车是要停靠在公社的。 中午的太阳大得很,路又不好,上坡下坎的,向霞没走多远身体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衣服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但她想到能第一个见到刘青河了,很快又鼓起了劲。 刘青河是下放到向霞这个村子,庙坝村的知青。 去年政策一变,他就返城了。 刘青河早前在村里生活了好几年,因为他母亲跟王香同姓,加上人有文化、有礼貌,精神气质都跟乡下人不一样,王香看重,刘青河没少得到向家照顾。 向家每次煮点好吃的,打牙祭,向香都会把刘青河喊来一起吃。 刘青河自然也就跟向家亲近起来,跟向家几姐妹相处得都不错,跟她们姐姐妹妹地相称。 刘青河比才十八岁的向霞大五岁,跟着她姐姐们管她叫幺妹。 但向霞并没把他当哥哥,他有文化,长得又俊,举止斯文,在她眼里就是最高贵的男人。 去年刘青河走的时候,她还暗自呕了好几天气。 现在,他竟然回来了,她不会再让他就这么走了的! 从生产队走到公社,单程都要两个多小时,向霞越走越没劲:四姐是不是听岔了,刘青河真要来,得提前打电报给家里才能确定他今天到的。 可这么大的事,一直没听到爸妈说过。 肯定是四姐弄错了。 那个讨人厌,没脸没皮的汉子,可能就是今天的客人。 向霞垂头丧气起往回走。 “幺妹,你走哪去了,到处找你,我们中午饭都吃过了。” 向霞才从土墙边露出头,就被向莉看见了,她问。 向霞才要回话,王香站在灶屋门口,手里还提着猪食桶,眼神怀疑地盯她。 向霞顿时不敢吱声了:她这一阵不见了,就算茶罐不是她打翻的,她妈也会怀疑到她头上。 这是要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奇怪的是,王香没有发作,提着一桶猪食从另一个门出去,往后头倒猪食去了。 “幺妹,你的饭在灶孔热起的。”向莉又说。 灶孔是煮饭时烧柴的地方,饭菜放在外面很快就凉了,但灶孔有烧柴的余热,可以起到一段时间的保温作用。 “晓得了。”向霞心虚地低声应着,往灶屋走。 经过堂屋的时候,她听到有说话声,一个是父亲向南泽的,另一个...... 向霞耳朵打了个激灵,快速扭头看去,啊,是刘青河!他真的回来了! 看来早前是在路上走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