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青啊,女大当嫁,你不嫁人,难道还想在赖在家里让我们养你一辈子啊?”我妈一面说着,一面嗑着瓜子,还把瓜子皮丢在我面前。 “你哥哥现在都还没讨着媳妇,你就不为你哥哥想想。那户人家你爸都打听过了,有钱的!也愿意拿十五万的彩礼来,拿到这钱以后,可以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下,你哥娶媳妇的钱也有了,以后你回娘家,脸上也有面子啊。” 听到这话,我心里冷笑一声,这话还真没毛病啊,敢情是把我“卖”了,就是为了换彩礼给哥哥南伟讨媳妇呗。 我今年才19岁,他们却想着要把我嫁人换彩礼了。 我都怀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了。 我成绩一直都很好,初中之后爸妈就要我辍学,还是村长看不过去,说我成绩好,以后能考上大学,又用企业帮扶给村里资金替我出学费,让我继续读高中。 学费的事搞定了,生活费也我利用假期打工赚的,没用家里一毛钱。 现在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可他们撕烂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把我锁在家里,逼我嫁人! “妈,你这是要卖了我?”我气不过,忍不住怼了回去。 我妈脸色一沉,手里的瓜子和瓜子片兜头就往我身上砸了过来! “让你嫁人就嫁人,这辈子你都别想进城去!什么玩意儿,从小就在家里好吃懒做的,现在为你哥做点事你都不愿意,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收......” 她的话顿时扼住,然后愤懑的瞪着我,喃喃道:“懒骨头,就想着偷懒不做事。” 我心里委屈,一抬头正好看到的哥哥南伟从外面进来。 他整个人灰头土脸,脸上还有残留着鲜明的巴掌印,额头上鼓着一个青头包。 一看他这幅尊容就知道,肯定昨晚打了一晚上的牌,并且输了被人给打的。 见到南伟,我冲着门口冷笑道:“我一大早就起来做了那么多事,什么时候偷懒了!妈,偷懒的人在外头呢。” 我妈刚想打我,回头看到她宝贝儿子受伤回来,心疼得呼天抢地,急忙忙扑过去:“儿啊,你咋又去打牌啊!每次都被人打成这样......” 南伟呛住她的话,一脸不悦,“号丧啊你,女朋友嫌弃我穷和我分手,我不打牌干嘛!怪不得我这一晚上都在输,都是你给哭嚎的。” 面对儿子的埋怨和责骂, 我妈不但不生气,还贴着笑脸:“别生气,妈已经给南青找了婆家,等拿到了彩礼钱,就给你办喜事用。” 南伟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我心里都是怒气:“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去嫁!” 晚上。 我爸抽着旱烟袋子,吐出烟圈,一张嘴露出一嘴的黄牙:“小青啊,这家人户不错了,你早晚也是要嫁人的。明天我去一趟黄家,把你结婚的时间给定下了。那黄家就是隔壁兆佳村姓黄的那户。” 我妈紧跟着道:“我看过黄历了,这个月月底就是个好日子,赶紧的把日子定了,把你嫁过去,大家都省事。” 我内心震惊,没想到他们这么急? 看着他们的神情,我心知这事不好,连忙道:“爸说得对,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我听家里的安排。不过,爸,你可要打听清楚了,我妈说,那家人愿意给彩礼,可不能要少了,哥要结婚,家里要盖房子,这些都需要钱的。” 听到我这么说,三人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我爸都有些磕巴:“你......你愿意嫁啊?” 我乖巧懂事地往我爸面前凑了凑:“爸你这话说得见外了。我是你的女儿,天底下哪儿有当老子的害女儿的。爸,明天彩礼上可得好好谈谈,别吃亏了!你一辈子都老实巴交的,别被他们给糊弄了。” 我赶紧加油添醋地说着。 听我说得有理,还主动为家着想,我妈忙不迭地点头:“老头子,小青说得对,咱们可别吃亏了。” “爸,要不你给咱们说说,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黄家愿意给多少钱,还有他们家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人多,也好提前分析一下。哥在社会上闯荡过,见识广,一定比我们有见识。” 为了套出话来,我不惜给南伟多拍拍马屁。 马屁拍的好,南伟心头舒服得很:“爸,说说看。” 听我爸说的,订婚的是黄家老二叫黄波,之前都在工地上干活的,前些时候摔伤了腿在家养着。 黄家老的早去世了,这次的婚事就是黄波的哥嫂做主的,他们家愿意出十五万块彩礼。 “爸,那黄波你见过没有?”这个黄家,从头到尾都是他哥嫂说了算,那么黄波他自己呢? 我爸嘴角抽了抽,不太自然的说道:“那个,他受伤了在家养着嘛。他家没老人,长兄如父,他哥嫂决定就好。” 我爸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不想我过问。可我越听越觉得这件事有猫腻。 而且,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在家里我逃不出去的,如果去了外面,说不定有机会! 当下我果断地说道:“爸,要不你明天去黄家带上我一起吧!” “胡闹,哪儿有女孩子家家的自己去说亲的,你不嫌丢人啊!” “爸,你不觉得他们说给十五万的彩礼这件事里头有鬼么。” “这话怎么说?” “他们家没老人,只有哥嫂,隔壁村姓黄的那户,我也听说过,以前这黄家没什么钱的,他们能拿得出十几万来?” 我爸犹豫了一下:“黄波他不是在村里打工么,听说是挣了些钱吧。” 看着我爸犹豫的模样,更加让我坚信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 说服了家里人,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着我爸去了黄家,同行的还有南伟。 到了黄家,我看到黄波的大哥和他老婆。 他们对于我们的到来表现出无比的热情。中午吃饭时候,他们更是招呼了好多亲朋好友来,一个劲的灌我爸和我哥的酒,就连我也不放过。 招呼未来亲家自然是要热情的,可就是因为他们热情得有些过了,还有当我问起黄波时,他们眼神力转瞬即逝的闪烁让我心里产生了狐疑。 当下我喝了一小杯酒,一大半悄悄吐在手里捏着的手绢上,然后装出喝醉的样子。 黄波嫂子冯丽招呼人继续吃喝,自己却来扶着我往外走,嘴上无比亲切地说道:“弟妹喝醉了,我带她去我屋睡会儿。” 本来我想找机会跑的,可见到黄家院子里还养了那两条没栓绳的大黑狗,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着她,另找机会。 到了外面,冯丽直接就把我背上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压低声音喊了一声:“黄刚!” 黄波的大哥从后面跑过来:“她喝醉了?” 冯丽嗯了一声:“这种没喝过酒的小女娃娃,我亲眼看到她喝了一杯,现在正醉得厉害。” “很好。”黄刚显得很满意,“只要事成了,就拿两三万块把他们家打发了就行了。” “你哪儿寻来这家人啊?毕竟是人家闺女,这万一闹起来怕不好看吧。” “我早打听过了,她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没人会为这丫头出头的,况且他们家白得了几万块,以后另外找个人结婚,一样收彩礼,你说,这买卖划算不划算?” 他说着开始掏钥匙开门。 那一瞬间,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还有,他们刚刚说的是什么亲生的不亲生的?我很想拉住他们问个清楚,可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能继续装睡。 紧跟着,像是来到一间屋子,然后我被冯丽丢下来。 黄刚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就招呼冯丽走了。 我紧闭着双眼却竖起耳朵,等脚步声走远了,却听到了屋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屋里有人! 那一刻,我心都快要从嗓子眼给蹦出来了。 灵机一动,我假装喝醉撒酒疯,嚷嚷道:“我还要喝,我没醉,还能喝!”同时身体往旁边一转。 没想到我躺着的地方就是床边了,这么一转,直接就给摔下床去了。 “哎!”我听到身后有人惊呼了一下,“你......” 声音是个男人的! 我虽然摔到了,可那一瞬间,我还是看清楚了,这个屋子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个脸色发白,半躺在床上的男人。 我摔在地上,正想着怎么从这里出去,结果一睁眼就对上那个男人的眼睛。 我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装了。 男人看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丝讥讽,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醒了?你喝醉也是装的吧。” 男人脸色苍白,眼神充满了疲惫,双手撑着往墙里靠了靠,眼睛就看着墙壁旁边禁闭的窗子,我细细看了一下,窗子上有条缝,他一直都盯着缝往外看。 被他揭破了,我也不太好意思装下去了,可这房间里除了他就只有我,门窗都被关得死死的,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古怪。 并且一股浓重腐坏的味道直往我鼻子里钻,让人想吐。 我皱紧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男人转头看我,面无表情的把搭在他身上脏兮兮,黑不溜秋的毯子揭开,腐臭的味道骤然间更加浓郁了。 那种难闻的恶臭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我这才看到,男人的左腿从膝盖下面就被截肢了,可伤口处包裹的纱布却是黑黢黢的,一看就是好久都没换过了,上面黑色应该是好几之前渗透出来的血,并且被污物染黑的。 就连纱布上面暴露出来的皮肤也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黑紫色。 这么重的伤,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生活,伤口随时都有感染的可能,这不是明摆着要人性命吗? “你是谁?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不看医生?” 男人生无可恋的看了看我:“你是南家的女儿吧。” 他用的陈述语气,很明显,他知道我是谁。 我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男人叹了一口气:“我就是黄波。” 从黄波的口中,我还原出了整个事情来。 原来黄家有三兄弟,黄波是老二,除了我之前见过的大哥黄刚,还有一个入赘到领村的老三黄海。 黄波一直都在城里打工赚钱,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上个月他不小心在工地上踩空,左腿摔成了粉碎性骨折,要医治好得花很多钱,可他哥黄刚舍不得花钱,直接采取了简单粗暴的方法——截肢! 因为截肢的费用只有手术接骨的四分之一。 出了医院,他就被他哥嫂丢在房间里,每天送点吃喝,吊着一口气而已。 吃喝拉撒都在这小小的房间里,难怪这里的味道简直...... 可他都这样了,他哥嫂为什么还要给他定亲,出那么多彩礼钱,要让他结婚? 我有些搞不明白了。 黄波眼中闪过一抹古怪:“我哥说,我身体很差,让我赶紧结婚,最好能在死前留个种。你来之前,我哥就来说过了,说你今天要是跟了我,那么彩礼就不用出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骤然一惊,下意识的双手紧紧捂住胸口衣领,怕他乱来。 大意了! 串联起刚才黄刚说的话,我瞬间就明白了。 黄波的哥嫂不是好人,他们想要贪图黄波的赔偿款,故意答应给高彩礼,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们家的亲事,这样他就有借口对外说钱都给了亲家了。 再哄得黄波将我生米煮成熟饭,女孩子对这种事不好说出口的,我更不可能四处张扬,只能任由他们摆布,最后再拿一笔小钱塞住我爸妈他们嘴,防止我爸妈找他们闹,就算闹也没用,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哦不,他还说,我的爸妈不是我的亲生的父母...... 换句话说,我爸妈根本不会吃亏,他们能从黄刚夫妻手中白得几万块钱,再把我继续“卖”出去! 至于我的幸福未来,根本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想到整个计划,最后得利的人是黄刚夫妻和我父母,而我和黄波就是他们的垫脚石。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残忍! 我后背惊出一身的冷汗,用力紧咬着下唇,让疼痛换来一些清醒。 我抬头盯着黄波:“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黄波摇了摇头,眼神一点光都没有,只是恹恹地靠在一旁。 看他这样,应该是知道他哥嫂的想法,可苦于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能认命,乖乖做个棋子。 可是我不甘心:“黄波,你大哥和大嫂就是想等你断气之后贪你的钱,你甘心吗?好好的人生就因为他们的贪念而断送,你愿意?” 被我的话戳中内心,黄波无比愤怒,五官狰狞的低吼:“我不甘心又能怎样,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