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时常叹气,愁我这野小子的性子难嫁一个好人家,天天往外跑,若是叫有心人骗了去,只怕会吃大亏。 我却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只觉得比起深宅大院,外面的日子才是自在快活的。 直到遇见他,才知道娘亲说的大亏,是什么意思。 ...... 我叫沈若璃,年芳十四。 我爹是当朝宰相,娘亲是一品夫人。 我三岁听女德,五岁学女红,八岁学礼仪。 然而,我却不喜欢这些。 我喜欢读市井野趣,也向往金戈铁马的生活。 一得了机会,我就会跑出去,和开了家酒馆喜爱酿酒的表哥混在一起。 遇见他的那天,我刚好就在表哥的酒馆,手上正捧着表哥让我点上的烛火。 外面风深雪重,他掀帘进屋来,抬手拍落肩上的雪。 烛火被外袭进的风吹得晃动,我伸手挡住,却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看他。 从小到大,我见过的男子不多,除了父亲,就是表哥和一些来往打酒的客人。 每次店里来男客,表哥都让我进去柜台,所以我也不曾认真细看。 眼前这男子身材魁梧,比表哥还高半个头,细看五官, 剑眉星眸,好生煞气,单一眼望过,便觉器宇不凡。 只是他身上的衣服稀麻粗布,甚薄。 这寒风深夜,他不冷么? “快来,坐!”表哥把他引到坐上,又招呼我,“小妹,把炉上热的酒拿过来斟上。” 我放下灯火,依言斟酒。 倒完酒,我顺势坐在表哥身边,听他们说什么武考的事。 “这些我倒是不懂,我小妹年纪也小,怕也是不了解的。”表哥神色有些懊恼,他待朋友向来是能帮就帮,帮不上便难免遗憾。 男子闻言,把头转向我,偏深的肤色在烛火下显得甚是好看。 我一时看入了迷,并未察觉他眸光深处的城府与预谋。 “几岁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开口与我讲话。 我竟然有几分紧张,双手手指捏在一起,看了眼旁边的表哥,才怯怯道:“十四。” “嗯,小姑娘,”他若有所思地样子,抿了口温热的酒,“这些朝堂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 从小有些要强的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虽然不了解,但今日回去就可以去问爹爹,问了便什么都明白了!” 烛火火苗微微荡着,他看着我说完话,嘴角勾起,将我刚刚斟给他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煮酒温热,我不知道有没有驱散他进来前的一身寒凉。 我只看到他眼底刚才的煞气似乎缓和了。 “女孩子家,就算你问,你爹爹也未必告诉你。” “谁说的!”我十分不服,斗志彻底被激出,“我爹爹最宠我了,只要我想知道的,他就会满足我。若是他不满足,那我撒撒娇,就定然成了!” 眼前这个看着比我年长好多岁的男子,眼眸沉寂了好一会儿,看着我半晌,才道:“那不如我们打赌,你输了,便给我煮半月的酒。” “没问题!”我抬起下巴,“那要是你输了呢?” “若我输了,刀山油锅,随你打发。”楚景寒侧了侧头,很是自若,“看来我后半月的酒有着落了。” “那岂不是便宜你了!你等着!哼!”我把脸别到一边。 虽然爹爹不让我过问这些事,但我动动脑子还是有法子让他开口的。 ...... 那日回去,我满心都是这打赌的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尽各种办法。 临近天亮的时候,我才想到一个妙招,满意睡去。 第三天,我心里揣着从我爹爹那儿探听来的消息,急忙忙就钻进表哥的酒铺。 趴在窗口,朝巷口的方向望去,久久没看到楚景寒的身影,竟有些失落。 “哥,你上次那朋友,不来了吗?” “哦,你说景寒?他行踪飘忽不定,你不要等他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种期待的感觉,仿佛单调枯燥的生活有了新鲜感,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就像灰蒙蒙的冬色,被一夜之间盛开的腊梅添了色与香。 可他没来,这么大,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失落的滋味。 我坐在表哥酒铺内阁的软塌上,看着矮桌上的烛火,在想那个人是不是已经忘了前天的赌约,甚至忘了我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