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发着呆,有人掀门帘进来,暗红色的门帘碰到门框上的挂饰,撞得哐哐作响。 “小心些,别撞到!”表哥扶着一个人往里走。 表嫂立马上前帮忙搀扶。 我坐在榻上,手中还握着冒着热气的梅子酒,看清表哥搀扶的那个人时,我手中的酒忽然失温了。 很明显感觉到心脏一瞬重重坠落,几乎都快停止跳动。 我愣着,看着他腰腹伤口处流出的血。 他......受伤了。 “若璃,去拿床被褥来!”表哥额上都是汗,“还有药箱,一块儿拿过来。” “好!” 我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急忙往屏风后面去。 翻箱倒柜,找到药箱又手忙脚乱抱起被褥就往外跑。 我自诩不是容易慌乱的性子,但刚才看清表哥扶进来的人是楚景寒,而他又身受重伤时,我真的怕了。 表哥和表嫂将楚景寒扶到榻上靠着,表哥替他处理伤口,表嫂替他温清酒取暖。 而我,忙着往火炉里加炭,只想让这屋子里更热些。 三个人忙活一夜,直到外面鸡鸣狗叫,楚景寒的情况才稍微好一点,沉沉睡去。 那夜我没回相府,就在表哥这榻上,半靠着墙,听着外面的风雪声。 榻边的火炉里炭火发出细碎声响。 我听着听着,就眯着了。 睡着睡着,我竟看到自己置身烈日之下,骄阳似火,我无处躲,热得心慌烦躁,伸手晃着想招些风,谁知才两三下,打到什么东西,疼得我瞬间惊醒。 原来,刚才是梦! 我刚松口气,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瞬间回过神来。 偏头一看,楚景寒正看着我。 他眼神相较之前,要温和许多,几乎没再有那般凌冽又淡漠之感,但我仍然心底发慌。 “你你......你......我怎么会跟你盖着被子?” 楚景寒俊朗英气的脸上露出一丝漫不经心地轻佻:“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钻进我被窝?” 听他们说,男女在同一个被窝,就代表是成了亲要生孩子的。 我钻进了楚景寒的被窝,原本应该害臊,但不知怎么了,竟然更多的,是想抓住他衣领,问他要不要负责。 他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凑过来仔细端详我:“丫头,我居无定所,两手空空,你愿不愿意从此跟我漂泊?” “不愿!”我脱口而出,“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应该要有志气,要给我稳定生活,要许我未来宅大院宽,有无数奇珍异宝,字画古玩!” “呵?”楚景寒被我逗乐,伸手剐蹭我的鼻子,“想不到,你还是这样贪慕虚荣的女人。” “那是,钱财地位谁不爱,我从小不缺吃穿,难道要跟你受苦?” 楚景寒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缓了好久他才道:“好,你要,我便给你。” 他和我约定好,他参加朝廷的武试,如果中了武状元,他骑马戴红来娶我过门。 从此,我整日在表哥的酒铺窗台上往外望着。 望过了春夏,望来秋冬。 每过一日,我心头不知为何就会很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爹娘再也不派人来叫我回相爷府。 而我,也忘了我还有个家。 记得那日风雪很大,表哥一早出去,回来的时候满身疲惫,红肿着眼睛,很是狼狈。 他每一步踏在雪地里,沉重,艰难。 直到看见我,他抬起头用哆嗦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小妹,小妹,来,哥带你回相爷府。” “哥,你怎么了?”我忽然就心绪不宁起来,心跳莫名很快。 表哥看着我,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哥带你回去见你爹娘最后一面!” 我的腿,顷刻发软。 这年,我不过十五的年纪,爹娘正值壮年,怎么就变成最后一面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 我在相爷府里,看着昔日熟悉的景象此刻全是狼藉,还以为是梦境。 相爷府是整座城里,除皇宫与王府之外修缮得最大最华丽的宅院。 可此刻,墙倒瓦碎,奴仆家丁的失守纵横交错,石地上四处是血。 我爹娘悬挂在大堂的横梁上,他们是自尽而亡。 我和表哥把他们放下,将他们眼睛合上。 我崩溃般一遍遍问表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成这样,为何我家满门尽亡?! 表哥突然给我跪下,抓住我的肩膀,给我不停磕头:“对不起,对不起,小妹,我不该让你认识,楚景寒。” “你说谁?”我原本已经哭红的双眼,再次滚落出泪珠,“谁?” “我,楚景寒!” 门外,一个低沉的充满煞气的男声传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楚景寒头戴一顶纽丝金环盔,一颗红缨十分扎眼撩心。 身披一副铁叶攒成的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 他脚踏斜皮气跨靴,坐下一匹枣红马,威风四溢,S气腾腾。 哪里,还是初见时,粗布麻衣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