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只有檐下的红灯笼亮着,仿若一条血河,绵延不断,流向远方。 白纸伞,白孝服,红花轿。 这支奇怪的送亲队伍,踏雷而来。 夜半出嫁,忌日送亲,只因这是一场不同寻常的婚礼。 这是,让生人嫁给死人的冥婚。 一直昏迷着,歪倒在轿子里的冥婚新娘,睁开了眼睛。 她的手脚被人绑着,嘴里还被塞了布条。 慕绥绥满腔悲愤,她没办法挣脱绳子,只能拚命地用身体撞花轿,疯狂呐喊: “放开我,我不是姜元晚,我不是冥婚新娘!” 可是她的呐喊被堵在喉咙里,能发出来的也只有“呜呜呜”的哑音。 没人理她。 她堂堂女帝,被亲姐姐夺位,被狼群分食,死无全尸。 前世已经够悲惨了,还莫名其妙重生,成了姜家傻女,被塞上冥婚花轿。 领队的喜婆,听到动静,眼皮轻抬,冷漠地交代轿夫一句。 “抬好。” ...... 慕绥绥折腾累了,倚靠着轿壁,默默无声哭泣。 突然,队伍停了。 轿帘被掀开,花轿停在一座挂满了白色布幡的府邸前,喜婆的那张皱纹纵横的、可怖的脸,突然出现在慕绥绥的视野里。 慕绥绥被吓了一个激灵。 喜婆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吩咐著身边的两个婆子。 “背夫人下轿。” 婆子领命,躬身钻进花轿,不管慕绥绥如何挣扎,生生地将她拖出花轿。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着慕绥绥一路往大厅走去。 大厅比门口还诡异,院子左右插满了白幡。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宾客都没有。 正厅的堂前,摆着一副棺材。棺材左右,摆着一长串燃烧着的白蜡烛。而棺材前面,放着一个火盆,两个蒲团。火盆里,白色纸钱正在熊熊燃烧。 看到这个场面,慕绥绥被吓得面色如纸,连挣扎都忘了。 喜婆对相府管家点点头,让他抱了一个头戴红花的大公鸡出来。 喜婆命人把公鸡的脚绑在棺木上,做好这一切之后,才开始唱礼。 “一拜天地。” 慕绥绥被喜婆摁着头磕了下去,而另一边,喜婆带来的人敲打着棺木,公鸡受惊,叫了一声。 这鸡叫声听得慕绥绥头皮发麻,打了一个寒颤。 喜婆继续唱着:“二拜高堂。” 丞相父死母重病,没有高堂,慕绥绥只能拜摆在棺材前的两个空椅子。 和之前一样,慕绥绥拜完,喜婆想办法让公鸡打鸣,就算礼成。 只差一拜她就要嫁给一个死人了! 这个认知让慕绥绥拚命地挣扎起来,那两个婆子用了蛮力都没能将她压住,红盖头也在这个过程中掉落在地上。 喜婆捡起地上的盖头,冷冷地看着慕绥绥。 “姜姑娘,我见过不少在婚礼上不配合的新娘,你若非要为难我,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喜婆拿着红盖头,走到慕绥绥的背后,对准她的小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是真厉害,慕绥绥登时痛得冷汗直滴,喜婆将盖头盖在慕绥绥的头上,像掐着一只小猫的脖颈一样,掐着慕绥绥的脖子,摁着她的脖子让她完成了第三拜。 慕绥绥的不配合让喜婆很不爽,她临时加了一条规矩。 “让新娘子好好看看她的夫君。” 慕绥绥已经吓得腿软了,连连后退,只想拒绝。 可是她被人绑着,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她被人架起来,举过棺材。 慕绥绥不敢看,连忙别开脸去。 喜婆哪里会让她拒绝,她直接扭过她的头,逼她看清棺材里的人。 慕绥绥不肯睁眼,喜婆就扒开她的眼皮。 棺材里的死尸把慕绥绥惊住了。 不是惊吓,是惊艳。 她本以为死尸应该都是可怕恐怖的,但是棺材里的这个人,意外地好看。 慕绥绥是认得他的,她知道他在世的时候就因为俊俏很招人喜欢。 但是没想到哪怕他死了,老天爷对他也格外优待,他并没有因为死亡就变得不体面。 男人穿着大红喜袍,剑眉星目,面容俊俏,也就是面容苍白了一些。 就算是鬼,也是阴曹地府最好看的鬼。 不对,慕绥绥很快反应过来。 再好看也是个死人啊! 看慕绥绥这个表情,喜婆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对架着慕绥绥的婆子吩咐道。 “把新娘和新郎送入洞房吧。” 什么? 还要入洞房?! 慕绥绥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她只能不住地摇头,想这些人能大发善心放过自己。 可是,那喜婆又怎会搭理她的求饶,命人将她送进了房里,丢在喜床上。 很快,她的相公也被人送过来了。 要命的是,慕绥绥还“睡”在床里面,逃都没地方逃。 家丁们将“人”送来之后,就退下去了。 房门紧闭,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陌生环境,孤立无援,身边还躺着一个死人。 慕绥绥无助地闭上眼。 在手脚都被绑住,只能胡思乱想的关头,慕绥绥的脑海里蹦出了许多画面。 荒村老尸,坟前鬼火...... 各种青面獠牙的恶鬼,齐齐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只接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过来。 慕绥绥吓得闭紧了眼睛。 可是眼睛一闭紧,恐怖的画面就更多了。 慕绥绥只能赶紧又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慕绥绥的身体都躺僵了,神志也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变得混沌。 脑海里居然莫名其妙地蹦出了和叶秋白相处的画面来。 是的,慕绥绥是认得身边这个死人的。 叶秋白,叶丞相。 父皇赐给她的股肱之臣,一年前,他因为生病请辞,但是由于他在朝中声望颇高,担心允了他的请求会让朝堂动荡,所以慕绥绥压下了他的申请,只让他在家休养。 那之后,慕绥绥就没见过叶秋白了。 慕绥绥怎么都不会想到,会以这样的情形,这样的身份,和叶秋白再见面。 想着往事,慕绥绥的眼皮开始打架了。 最后她还是没有熬过去,闭上了眼睛。 窗户被风吹开,凉风透进房间里面来,吹灭了正在燃烧着的蜡烛。 白灯笼的微光透进来。 在一片冷光中,慕绥绥身边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