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叶洒下来,映在曲樱水色的纱裙上,明暗斑驳。 曲樱抬起莹白玉手轻掸裙摆,飘落其上的花瓣盈盈落地。她仰起头,稍微舒展了脖颈。 晌午的日头愈来愈烈,树下荫地也没了凉意。 稍作歇息后,曲樱复又拿起铜杵,轻碾调香用的荔枝壳,白皙细腻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阿樱姐姐,老夫人唤你去慈寿堂一趟。” 含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曲樱碾磨的动作一滞。 她看着已经磨好大半的荔枝壳,秀眉轻蹙。 磨过的荔枝粉要尽快浸酒泡好,才能将香味留住。此时若离了人,这一臼的荔枝壳怕是只能作废。 含绣上前,见她垂首皱眉,不由掩嘴轻笑道:“我来替姐姐磨吧。素日里看姐姐制香,我也学着不少。” 曲樱虽同她们一样都是安国公府的奴婢,却精通茶道香艺,尤其擅长这京城闺秀们追捧的焚香点茶,因此深得老夫人喜爱。 她们这些婢女闲暇时,也都乐得跟她学上两手。 见含绣成竹在胸的模样,曲樱微笑点头。 她从小杌子上站起身,将桐臼和铜杵递到含绣手上,又双手扯平坐皱了的衣裙。 “那便劳烦妹妹了。若磨好时我还未归,还得麻烦妹妹去小厨房里取清酒来将荔枝粉浸着,酒高二指便可。” 说罢,曲樱拍了拍含绣的肩膀,朝她嫣然一笑。 盛放的山茶树下,曲樱肤白如玉,唇若丹霞,黛眉漆眸。 两颊被初夏的日光晒得微微泛红,更衬得伊人粉面生春,丽质天成。 纵然早知曲樱貌美,含绣还是看得怔住。 美人眉眼含笑,从含绣身边走过。 带起一股微风,藏着几丝荔枝的甜香。 含绣转头去看她款款离去的背影。 心头那点不甘悄然散去。 含绣心想,曲樱这般人物,生来就不是为奴为婢的命。 这样绝佳的容貌气质,岂是自己能比得的。 纵是这京城里的闺秀,也不见得有几人能与之睥睨。 本就是颗明珠,哪儿能一直被埋没在尘埃里。 那样的好机遇,落在曲樱头上,半点不稀奇。 想通这些,含绣轻吐一口气,在曲樱搬来的小杌子上坐下,右手握住了捣香的铜杵。 - 老安国公当年从龙有功,安国公府因此享尽三代荣华。 纵然如今的国公爷文不成武不就,在官场上无甚作为,安国公的名声在汴京权贵之中也依旧显赫。 这安国公府,自然也是汴京城里数得上名的大宅邸。 曲樱一路穿廊过道,来到老夫人所在的慈寿堂。她本就在此当值,进出无需向人请示。 走进院子,一眼便见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正立在檐下。 见曲樱走近,李嬷嬷笑呵呵道:“阿樱来啦。” 曲樱朝李嬷嬷屈膝一福,道一句:“嬷嬷安好。” 李嬷嬷面上笑意加深几分,轻轻摆手:“快进去吧,老夫人等着呢。” 老夫人为人颇为和善,府中教下人规矩的事,向来都是李嬷嬷出面。 习惯了李嬷嬷的疾声厉色,她突然变得如此可亲,让曲樱不由心弦一紧。 按下思绪,曲樱朝李嬷嬷颔首,抬脚跨进正厅。 正厅上首,老夫人正斜倚在红木雕花圈椅里闭目养神。她穿着一件绛色描金牡丹纹褙子,头上戴着绿母石抹额,鬓间斑白,体态雍容。 身后婢女如霜正殷勤地为老夫人揉着肩头,俏皮话一句接着一句,逗得老夫人眉眼生笑。 曲樱望一眼如霜,眸色暗下去几分。 如霜和含绣一样,都是安国公府的家生子,按道理身份上并无差别。 可如今,费力不讨好的活计全是含绣在做,如霜却常常在老夫人跟前讨好。 要说这背后没有算计,她是不信的。 见曲樱走近,如霜手上按摩的动作没停,嘴上却阴阳怪气道:“呦,阿樱姐姐可算是到了,老夫人都等好久了。” 曲樱对如霜的讽刺充耳不闻。 她缓缓上前几步,行至老夫人跟前福身:“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