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从现在开始,我与他再无瓜葛。”我低下头,轻声道。 沈余清默默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你不问我原因吗?” “没兴趣。”他态度冷冷的。 “既没兴趣,刚才又为何说出那样的话?是想看沈余欢是否会露出愤怒的表情?” 沈余清的薄唇勾了勾:“人人都说他君子方正,我倒要看看,这方正之下,藏着什么面目?” “看到了么?”我问他。 “是你看到了么?”他反问我。 我看到了么? 我当然看到了,前世那么惨的教训,我怎么会看不见。 前世的沈余欢怀瑾握瑜,人人皆称赞他为君子,夸他于污泥之中不染,始终怀有一颗赤诚之心,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我清楚,这些都是我给他的身份,在前世我的帮助下,他从籍籍无名的皇子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了太子。 沈余欢虽然出生皇室,从小经历却很凄惨。他母妃为生他难产而死,皇帝也很少提起他。他在后宫一众皇子当中,孤独无助,连太监宫女都来凌辱他,就如同一颗风雨飘零的稻草,随时会被人锄掉。 十岁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去。后来病愈,却从此落下隐疾,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握一柄长剑都颤抖不止。 可就是这样的他,在那年皇帝的寿宴上,把不慎掉落后园,被十几条毒蛇包围的我,抱了出来,自己则中毒缢深,险些死去。 我被他舍生忘死而感动,以为人生得觅良人,便倾家族势力,为他夺嫡铺路,我也如愿成了太子妃。 可就在与他成亲那天,我全家被抄。 他在我面前悲痛欲绝,说是父皇忌惮我家族势力庞大,逼不得已而为之。 再后来,他的伪装一点点撕下。 逼我给老皇帝下毒,假传圣旨欲赐死守边的沈余清。 最后,登基那天,他亲手S了我。 脑海里闪过往事一幕幕,痛苦与绝望瞬间缠绕着我的心。 在艳阳晴日里,我竟然浑身冰冷。 沈余清察觉我的异样,修长的手轻轻搭上我的手背:“你怎么了?” 感受到他炽热的温度,还有手上那鲜艳的血红,我轻颤了颤,忙把手收回去。 “是怕血么?”沈余清抬手望着天空,染血的手指薄稀透骨,仿佛玛瑙冰晶,“可这不及你昨日脸红啊。” “何意?”我有些难堪地瞧他。 “昨日你喝醉了酒,脸红如猴子屁股,比我这手好看多了。” 这人怎么如此毒舌,那有形容女孩脸蛋是猴子屁股的。 我剜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围猎场上,你一个女子偷跑进来,我怀疑有诈,就跟着看看,谁知你到了这儿就不走了,一动不动,我一走过来,你就抱着我,嘴里还说些......”他话留了半截,微微一顿。 “我......说什么了?”我心里紧了一紧。 “说什么你后悔了,不该害我残废,不该假传旨意,赐我......” “够了,我知道了。”我忙打断他。 “苏姑娘是得了癔症,还是睡梦未醒?”他斜长的眉毛轻挑了挑,唇角却勾着一抹讥诮,“亦或是,意藏于心,有口难开,故而以此挑逗我?” 前一世,我害得沈余清右腿瘸废,他质问我为何如此毒害他,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看着我,可我始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怕他眼里炽热的情感刺破我的心。 这一次,我不再躲闪,直视他的目光:“三殿下说我意藏于心,我便意藏于心,心生欢喜。” 回到家中,父亲得知我差点跌落山崖,忙请了宫中御医,见我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后,才安下心来。 父亲是前太子太傅,权倾朝野,却只有我一个女儿。母亲早逝,他就一直宠爱我,生怕我受一点儿委屈。 也是因此,因着我对沈余欢的偏爱固执,父亲放弃了原本想选的沈余清,转而扶持沈余欢,助他一步步登上储君之位。 前太子本是皇位的最佳人选,却于那年在外赈灾抗洪,不幸跌落水中,尸骨至今未能找到。 我看着父亲这些年来为了帮我扶持沈余欢而逐渐斑白的头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前世父亲帮助沈余欢成为太子,沈余欢却让皇帝猜忌我父亲,疑心他手段通天,害了前太子,再选新太子,立储废储皆在股掌之间,故而一则圣旨判了谋逆之罪,抄我全家满门。 父亲苍老的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慈问道:“怎么了蓉儿?” “没什么,只是想父亲了。”我擦了擦眼泪。 前世得知被抄家后,我心结难愈,一时吐血昏了过去,重病垂危,沈余欢却把我一个人丢在了深宅后院,再没来看过我,直到他要给老皇帝下毒,才带来了御医。 “为父就在这里,等你以后成婚,我还要亲自送你呢。”父亲祥和地笑了笑。 愣了一下,我忽然想起来,这次围猎后,沈余欢就要向皇帝请求圣旨赐婚了。 我脸色冰冷,抓着父亲的手,颤抖着说:“父亲,女儿不嫁了。” 父亲不解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个时候,父亲已经将自身大半势力,移交给了沈余欢,他离太子之位已经很近了,若是此刻悔婚,必将前功尽弃。 “就让女儿再任性一次好吗,父亲,”我内心焦急不已,“不然女儿会后悔一辈子的。” 父亲沉默不语,犹豫不决地看着我。 就在这时,下人在门外通报说,五殿下沈余欢来了。 “父亲,就说我已经睡了,不便见人。”我转身躺在床上。 父亲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会儿,还是出去了。 许久之后,我叫外面没有动静,以为他走了,于是起身下床。 可没过一会儿,沈余欢就站在外边敲门。 “阿蓉,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取那鹿角的,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 我在屋内听着,却不为所动。 前世的时候,沈余欢也是这般执着地来见我。 父亲阻止我和他见面,说这样一个落魄毫无靠山的皇子,我与他成亲,只能算下嫁。 可我没有听劝,屡屡与他私会,订下终身。 如今看着这一切,想来全是虚情假意,故作深情。 “不劳殿下费心了,我已经躺下,不便见面。”我语气生硬冷漠。 “阿蓉,你怎么了,为何对我这般冷漠?让我见见你。”沈余欢不死心,对着门拍打起来。 “五殿下,你这是要硬闯女儿家的闺房吗?”我声音大了起来。 沈余欢没想到我态度如此强硬,一时愣住了,随后他开口道,语气有些低沉:“那......阿蓉你先修养着,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以后也不必见面了。”我冷冷地回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