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打算绕过人群,往公共船舱这边的歌舞厅去坐坐。 听闻歌舞厅一早到晚都开着。邮轮上大家都空闲,从早到晚都有跳舞的。 云乔便朝那边走过去。 上午歌舞厅的人不多,常客们还是喜欢夜晚作乐,早上都在补觉。 云乔寻了个靠近角落位置,侍者给她点了酒水,她便默默静坐。 有人朝她走过来,她本能警惕。 男人已经坐在她旁边。 云乔再次呼吸一紧,莫名感觉到了紧张。 男人坐在她身边,摊开掌心,一只女士金腕表出现在他手上。 他看向了云乔:“是你掉的吗?” 云乔错愕。 的确是她的腕表,她在香港时候买的,背后还刻了一个“乔”字。 什么时候掉的? 她伸手来拿:“是我的。” 她手指触及男人掌心。 腕表很凉,而他的掌心更凉,像是握了一团冰。 云乔指尖却仿佛被烫了下。 “......什么时候掉的,我竟然不知道。”她喃喃,像是没话找话,来遮掩她的紧张。她控制着呼吸的节奏,话也说得很慢。 “昨晚。”男人道。 云乔倏然感觉到了一阵脸红。 昨晚,真是个香靡的夜晚。 “......你捡钥匙的时候,估计是弯腰从口袋里滑落了。”他又道。 云乔这腕表,昨日的确放在衣衫口袋里的,因为她洗脸时候取了下来。 她竟没留意到。 太慌乱了。 都是昨晚那对狗男女闹腾的。 “谢谢。”她说。 男人却问:“你打算如何谢我?” 打算如何谢我?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缓,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看向了她。 他有双特别好看的眼,眸光平和得有点冷,但生得极其英俊,五官组合在一处,似上苍精心雕琢。 “我请您吃饭?”云乔试探着问。 “也可。”他道。 时间还早,餐厅尚未开门,他们便坐在歌舞厅,闲聊起来。 他告诉云乔:“姓席,席兰廷。” 云乔也把自己名字告诉了他。 席兰廷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闲坐时依靠着椅背,慵懒清冷。 云乔问他:“您也是从香港回?” “算是吧。” “您在香港念书,还是做买卖?”云乔问,又自顾说,“您应该不是香港常居的,口音不太像。” 席兰廷听了她的话,没回答,只是默默喝了口水。 他慢了一拍,才说:“路过而已。” 话题便断了。 云乔不擅长跟陌生人拉家常,尤其是这个陌生人跟她一起看了场偷情的表演,让云乔在他跟前很尴尬。 加上他这人英俊得过分,叫人挪不开眼,云乔更不自在了。 她想要说点什么,找个话题,突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远远瞧见了云乔,便满脸兴奋朝她走过来:“小姐......” 云乔当即沉了脸。 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自称叫丁杨,是上海阔少。 云乔刚上船那天,香港下雨,甲板上到处湿滑。她小心翼翼走路,然而有人拥挤,导致一人站不稳,差点扑倒了她。 她下意识扶了一把。 是个高个子的男人。男人个子高,被前面几个人推了。若不是云乔在后扶了下,他便要跌倒。 而云乔从小习武,身手不错,颇有点力气。 那人便是这丁杨了。 丁杨看到她,当即心神酥了一半,非常热情向她道谢。 云乔没当回事。 当天晚上,她打算到处看看,便在公共餐厅遇到了丁杨。 丁杨邀请她吃饭,说感谢她。 云乔对陌生人很警惕,况且她性格冷漠,不太喜欢过于热情的人,她拒绝了。不成想,丁杨居然非要挤她一桌。 她没有发脾气。 吃饭时,丁杨向云乔大吹大擂,说自家在上海如何有钱有势。 云乔没当回事。 说起权势,当今是民国二年,朝廷倾覆,民主政府公信力不足,还没人比云乔的外婆更有势力。 除了燕城席家。 云乔压根儿不把丁杨放在眼里。 他那些吹嘘,她听了也只是好笑。 不成想,吃了饭,丁杨居然拉她的手,问她:“我住在头等舱,你要不要跟我同居?” 云乔起身就走。 她住特等舱,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住次一等的头等舱? 丁杨却拉她,想要对她不轨。 云乔一脚将他踢翻。她不想找事,快步回了特等舱,好几日不出门,也是为了躲避这厮。 她心情烦躁,也是因为闷在船舱里好几日,昨晚出来透透气。 故而才遇到了昨晚那一幕。 谁知道,又遇到了这厮。 “小姐,是你啊?”丁杨还不知她名字,却在船上找了她好几日。 今天见到了,他心花怒放。 他简直要为云乔着迷。 云乔脸色发沉。 丁杨只顾在云乔身边坐下,没留意到旁边的席兰廷。 “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还请你离开。”云乔冷冷道。 丁杨:“你怎么不认识我呢?刚上船的时候,你对我多热情啊......” 云乔的脸更沉。 一旁的席兰廷,淡淡瞥了眼:“滚。” 丁杨第一眼瞧见云乔,简直神魂颠倒。 这女人太美。 她肌肤胜雪,长发乌黑,婀娜身段分外勾人;那双眼,眼尾略微上扬,妩媚顿生;唇饱满而红,像一颗鲜艳欲滴的樱桃。 丁杨想要吻她。 然而他却找了几日,都没瞧见她;饶是被她踢了一脚,丁杨也不死心。 再次瞧见了她,他心花怒放,都忽略她身边还坐了一个人。 丁杨听到席兰廷叫他滚,他才看向了这男人。 席兰廷英俊得过分,哪怕是男人都要承认他的俊朗无人能及。只是他很白,看上去也不强壮。 丁杨当即认定他是个小白脸,没把他放在眼里,笑道:“兄弟,你若是嫌烦,可以往旁处走走。别在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席兰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再次道:“滚。” 丁杨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冷了脸看向他:“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说罢,丁杨站起身,想要推搡席兰廷。 席兰廷也站了起来。 云乔也以为他单薄,不是丁杨的对手,想要帮忙,却见席兰廷一把捏住了丁杨的脖子。 他举重若轻,随便一甩手,丁杨就被他远远扔了出去。 毫不夸张,从舞厅这个角落,扔到了那边。 他好像都没怎么使劲,手背的肌肉都没绷紧;而丁杨足有一百五六十斤,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他甩了出去。 云乔觉得,一般习武的人,都未必能做到。 她错愕看着席兰廷。 席兰廷的表情,仍是淡淡,好像任何惊涛骇浪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他略微侧头:“走吧,你说请客的。” 云乔:“哦......好。” 她回头看了眼。 舞厅的侍者与管事去搀扶,而丁杨很明显摔懵了,软软瘫在地上爬不起来,脑子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云乔赶紧走了。 走出歌舞厅,她便忍不住笑了,感觉大仇得报。这个该死的男人,估计不会再纠缠她了。 他们去了餐厅。 十点半,餐厅刚刚开门,只坐了一对夫妻。 女的似乎很头疼,时不时揉按眉心。她丈夫给她倒了杯水:“叫你少喝点,偏偏不听。” 女人娇嗔:“你喝得更多,醉得不省人事。” 男人笑道:“我酒量比你好。” 云乔听到声音,便看了过去。 女人正是昨晚偷腥的那位。她穿了件水粉色洋裙,前面鼓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