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怀孕十月的我即将临产,却被我亲手养大的儿子顾云深绑在侯府祭台上。 “沈清欢,你不过是我娘的替身贱婢,以为生的贱种能替代我成为侯府世子?” 顾沉舟的青梅白卿卿手持匕首挑开我的衣襟,她要我成为这祭台上的活*祭品。 “在先夫人忌日这天作为活*祭品,也算是全了你们的主仆情分,你肚子里的贱种本就不该活着!” “只要你死了,沉舟哥哥眼里就只有我了。” 眼看她就要将我活刮,生死之间我奋力挣扎,下一瞬,她却跌倒在地。 与我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冲到她面前抱起她,对我满目嫌恶。 “卿卿若有个好歹,我让你和你的贱种偿命!” 1 “侯爷,不是我......我肚子好痛......” 我因受惊而腹中绞痛,额头冷汗直冒。 “沈清欢,你就是仗着有了身孕,便如此放肆!” 顾沉舟抱起白卿卿,寒声说道:“我这些年真是骄纵了你!你便跪在这祠堂谢罪,没我的命令不准起身!” 我哀求道:“可是侯爷,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他冷冷瞥向我:“今日是云儿的忌日,你却胆敢冲*撞来为云儿祭祀的白家小姐,若是你没福气保下这孩子,便当是赎罪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依在他怀中的白卿卿对我恶毒一笑,甚至见我面色惨白的痛苦流泪时更加得意。 顾云深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这个我尽心呵护的半大少年,伸手拽住他的靴面,低声哀求:“深儿,看在我多年来对你视如己出,帮我叫府医来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他冷漠地一脚踢开我的手,恨声说道:“若不是你,我怎会被人耻笑是贱妾抚养的世子,都怪你当初装作我娘勾引我爹!如今还想生个野种来抢我的地位?休想!” “白姨的身份才配得上做我的养母,你也配对我视如己出?不过是仗着和我娘有几分相似,妄想上位的贱婢!” 说着,他狠狠一脚踢向我的肚子,在我的惨叫声中,又命人锁上了祠堂的大门。 身*下血流不止,一股彻骨的寒意涌向我的四肢百骸。 这便是我从襁褓中抱大的孩儿,悉心照顾十余年,最后他却嫌我身份卑微,不配养育他。 侯府的亡妻谢氏本是中书省的嫡女,在嫁入侯府的第三年,中书省因罪入狱,虽未抄家但还是没落了。 谢氏早产后血崩而亡,连带着小世子也因母亲家的牵连无人照看,快要饿死。 那时我已放了身契离去,可是我不忍心看他哭得没了声,将这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呵护至今。 不曾想如今却与我反目成仇。 身*下剧烈的疼痛让我颤抖,我只觉浑身都已麻木,血也已经流干。 祠堂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小厮来传话说侯爷看在我有孕即将临盆的份上,让我滚回凝翠阁反省。 先前的胎动如今已经消停,我的孩儿已死在我的腹中。 我踉跄着想回院子时路过花园,看见白卿卿靠在顾沉舟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她特意选在先夫人忌日闹事,恐怕就是想让侯府的下人们都知道,她才是侯府主母。” “她还想把云深绑了做活*祭品,要不是我去得及时,恐怕侯爷您唯一的孩子就被她害了,云深到底是她养大的,竟如此心狠!还不是以为自己怀了侯爷的孩子,恃宠而骄。” 顾云深也在一旁一脸泪水地告状:“她说她肚子里才是侯府世子,侯府的一切将来都是她儿子的!” “她不过是侯府的贱婢,凭什么做我的养母?如今还想做这侯府的主母!我不要!” 2 白卿卿见顾云深哭得厉害,跪在地上心疼地将他抱在怀中,对顾沉舟说道:“先夫人若是知晓,自己拿命换来的孩儿竟受这样的委屈,恐怕九泉之下也难瞑目,还是要给云深找个身份高贵的养母,才能衬得起他的身份,也不至于让他沦为上京一众公子哥儿的笑柄。” 我浑身冰凉地站在廊下,想要去辩驳,却痛得迈不动脚。 自从白卿卿以为先夫人祭祀的借口住在侯府,便是这样人前人后两副做派,暗地里磋磨我无数次了,我也曾辩驳过无数次,可每一次,都没人相信我。 也对,身份高贵的白家小姐怎么会陷害诋毁我一个侯府贱妾,我不过是她们指尖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顾云深抬起头看向顾沉舟,认真说道:“爹爹,我想要白姨做我的养母,她的身份才配做我的养母。” 顾沉舟黑眸微冷,白卿卿脸色绯红,低头道:“我与沉舟哥哥本就是青梅竹马,若不是当初沉舟哥哥先娶妻,或许我们......” 她媚眼如丝地看向顾沉舟,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换了语调:“可是我如今哪还会有这样的福气呢?我怎么配得上沉舟哥哥。云深,这话可不能说了,不是什么身份都能配得上侯爷的。” 顾云深紧紧拉住白卿卿的手说道:“那沈清欢不过是个贱婢都可以做侯府里的妾,白姨为什么不可以?我就要白姨做我母亲!我就要!” 顾沉舟皱眉道:“深儿,你不可胡闹!” 白卿卿轻声安抚道:“深儿,听你爹爹的话,何况沈姨娘如今胎大临盆,这侯府若是有了小世子,你这个没娘的孩子可千万不要忤逆她,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找白姨,白姨带着你出去住,也好叫她放过你......只要不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想必也不会赶尽杀绝......” 说着,白卿卿假意掉了两滴泪,顾沉舟沉声说道:“她不过是个贱妾罢了,等生了孩子,我侯府自然少不了她一口饭吃,但别的若想要更多,那就是痴心妄想!” 白卿卿抱着顾云深哭红了眼,抬眸看到我时骤然一惊,仿佛我是什么吃人的妖物。 顾云深猛地大哭,顾沉舟勃然大怒:“你在府里就是这么为非作歹!叫深儿见到你便吓哭?!” “仗着肚子里那团肉,不分尊卑,竟凌驾于主子头上,我倒不知道这侯府已是你这贱妾当家做主!” 我面色一片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顾云深阴冷地站在顾沉舟身后,冷漠疏离的神色,仿佛与我不共戴天。 我张嘴想要辩驳,却只化为眼中的泪流淌。 “我看在你悉心照顾深儿十余年,叫人停了避子汤本想赐你个孩子养老,不曾想竟叫你生出这许多旁的心思。” 顾沉舟淡淡瞥我一眼:“既如此,这孩子便留不得了。” 我只觉脊背迅速窜上一阵寒意,随即这寒意又呛入肺腑,撕裂般的沁入五脏六腑,凉得透心。 “你也不必惺惺作态做出这委屈样,你把深儿绑在祭台上还冲*撞卿卿,只这两项罪名便足以让你杖责!来人,赏她一碗落胎药!” 3 天际传来闷雷声,顷刻间暴雨如注,我站在雨中看着这个我侍候了五年的男人,我悉心照顾了十年的少年,只觉身心疲倦。 我突然庆幸,我的身契早在我自己的手中。 这意味着,我随时可以离开。 有人端来一碗打胎药,黑浓的药汁氤氲出热气。 我身子极冷,可唯一能喝到的热水竟是这碗落胎药。 我干裂的唇扯出一个笑意,轻声说道:“如你所愿。” 我端起打胎药,一饮而尽。 这药极苦,一如我在侯府这艰难的十年。 顾云深因是早产,身子格外孱弱,侯府那时对先夫人娘家的事讳莫如深,他连口热米汤都喝不上。 是我抱着求着侯府众人施舍,才捡回他这条命。 三岁时,他高热不断,我抱着他在雨里跪了整整一夜,才求得顾沉舟请来了府医。 四五岁时,又染了天花,全府的人都怕传染,把我们关在废弃的院子自生自灭。 是我昼夜不合眼地照料,又恐稚童体弱,不惜故意传染试药,才又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谁知刚刚痊愈回府松了口气,便被醉酒的顾沉舟认错成早逝的夫人,一夜荒唐后被人撞破,为了颜面才将我抬为妾室。 这许多年风言风语从未停歇,都说我老谋深算,筹划多年,终于是爬上了顾侯的床。 情动之时,他也吻过我的耳畔,承诺会给我安稳平静的下半生。 可情*欲褪去新人在旁,他冷漠地站在高台,赐我一碗堕胎药。 我放下汤碗,白卿卿走了过来,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贱婢,还想同我争?等我进门做了主母,第一个便发落了你。” 我心中已存去意,听她这么说便不再如往常一般辩驳,而只是冷冷看着她,她见我居然敢冷漠直视她,不禁皱起了眉。 随即,她软声说道:“沈姨娘,求您日后不要再为难云深,算我求你了。今日*你设局在祠堂陷害我和云深的事败露,都是我让人给侯爷通风报信的,与云深无关,若是要怨,就只管怨我,不要为难了孩子。便是要我跪下来求你也可以,只求你高抬贵手。” 说着膝盖一软,娇滴滴的便要给我下跪。 顾沉舟上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垂眸看向我:“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让卿卿给你下跪?!” “这么多年满侯府的人都道你心机深沉,如今不过是阴谋败露遭了报应罢了,与他人有何干?” 先前喝下的苦药这会儿反出味来,一股苦涩似箭般直往我眼眶钻,我的心也似被这裹挟着苦涩的利刃千刀万剐。 他以为,那一夜荒唐都是我苦心积虑的算计。 却忘了那日我在他身*下是如何的哭喊挣扎,又怕惊了隔壁熟睡的顾云深。 连第二日来为顾云深换药的府医,他也以为是我收买来撞破这一切的人。 我解释过多次,甚至跪在祠堂前发过誓,可若不是我蓄意勾引,便是他见色起意,为了侯爷的名声,这盆脏水泼在我身上多年,我都咬牙忍下了。 顾云深走到我面前,锐利的眸光看向我:“白姨,似她这般心机深沉的人,怎会真心待我,一开始也不过是想利用我爬上我爹的床,如今得偿所愿,她只怕恨不得让我立时去死,要为她的孩子腾位置。” 白卿卿鄙夷说道:“也是,若是一人道你心机深沉或许是误解,十人道你心机深沉或许是谣传,可这满侯府百余口人都说你心机深沉,这恐怕真是你人品低劣,云深跟着你,不知受了多少苦,我想着就心痛,你这样的人怎配为人母?” 4 药效发作了,腹中翻江倒海一般地痛着,可这却不及我心痛的万分之一。 我红着眼说道:“深儿,你那时病弱得猫儿一般,你的襁褓都是我用我的新衣裁了给你,每一口饮食也都是我求来的,你......” 怎能任由她人如此诋毁我不配为人母...... 顾云深不耐道:“一点小恩小惠便想让我这侯府世子认你当娘?你做梦!” 只见他一挥手,便有下人将一堆襁褓和孩童玩具扔到我身上,那圆胖的竹蜻蜓砸在我脸上生疼,疼得我眼泪直掉。 我看着地上被砸烂的竹蜻蜓,我雕了四五个大夜也刻不出薄如蝉翼的翅膀,飞也飞不远,可它圆胖的似幼年的顾云深,极是可爱。 一旁木头精心雕刻的小马,上面的马鞍还是皮料的,被我刻得胖乎乎的刀剑,我亲手制作的纸鸢还有我跪求得来的平安符都散落在我脚边。 最边上的是几件襁褓小衣,都是我不舍得穿的新衣裁的,那针脚细密都是我一针一线小心缝制的。 “便是送人都没人要的破烂玩意,你还当个宝一样的收起来放在库房,便是想着随时拿出来胁迫本世子?!” “本世子偏不如你的愿!你这种心机深沉的卑劣贱婢,也配将养育本世子这种话挂在嘴边?从今以后,这些都还给你!本世子与你再无瓜葛!” 我的心痛到颤抖,脸上却终是浅淡一笑。 “当然,世子爷,您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了。” “侯府也不再需要我了,我会离开的。” 我的声音嘶哑难听,字字泣血。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顾沉舟在一旁眼中竟闪过一丝慌张。 白卿卿惬意地看向我,轻笑道:“你故意如此说,便是想引起沉舟哥哥和云深的注意,果然心机深沉。” 顾沉舟闻言冷笑道:“一次被你算计,还能次次被你算计?滚回你的院子去!别再做戏!” 风雨中,我回到了院子,腹中的胎儿却迟迟不肯落地,它已胎死腹中,我也再没有气力将它生出来,只好忍痛拖着身子去找府医。 刚走到门口,便见一群人忙慌慌地,一听才知道,白卿卿竟有了身孕。 “还是白家姑娘命好,没想到竟怀了侯爷的子嗣!” “听说侯爷已经请旨要娶白家小姐为续弦,凝翠阁那位算盘这下落空了。” “这些年,我看凝翠阁那位也不似传言一般不堪啊,我见她待小世子那真是视如己出,对侯爷也上心的很,怎么就被传成那样?” “那谁知道呢,以后就是白家小姐管家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像沈姨娘管家时那样和睦。” 那群人走得远了,议论声便也听不到了。 府医也去为白卿卿诊脉了,我只好忍痛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5 顾沉舟却立在我院子门口,他转头看见我,神情淡漠:“你不好好在院子里呆着,乱跑什么?!若是冲*撞了卿卿伤了她腹中的孩子,你有几条命赔?” 我低下头,干裂的唇扯出一个笑意:“胎儿没有落地,我想找府医来......” 顾沉舟拧眉看向我的肚子,正要说些什么,白卿卿的丫鬟突然过来说道:“侯爷,白家老夫人来了,已经在前厅等您。” 顾沉舟转身就走,没有再看我一眼。 那丫鬟却上前来冷笑道:“果然是贱人,都这样了都还勾着爷们来看你。” 她的身后,白卿卿缓步走了过来,她挑眉看向我的肚子:“就知道你这贱人心机深沉,要不是有人告诉我你偷偷去找府医想救下这个孩子,我还当真以为你心灰意冷了。” 她俯身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在我脸上一拧:“看见这张脸就恶心!谢氏那个贱人死了,又来了个你!你这贱人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也敢妄想生下一儿半女傍身?” “你这胎儿落不下来,我找人帮帮你!”她唇边荡起恶毒的笑意,一挥手便有一群丫鬟婆子走了过来将我双手死死按住。 我忐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卿卿恶毒地笑道:“我肚子里已有了侯爷的骨肉,岂能看着你比我先生下孩子?” 说着,她抬起一脚狠狠踩下,我的肚子便像是泄气般瘪了下去,下身的血涌了出来,我痛得撕心裂肺。 可她尤觉不足,又狠狠在我腹上狠踩数十下,直到我那未足月的孩儿尸身被踩得流出我的身体。 她看到后惊讶地说道:“沈清欢,你这贱种好恶心啊,都成一包脓血了!” 白卿卿扬长而去,我看着我惨死的孩儿,在犹如粉身碎骨的疼痛中彻底绝望。 顾云深嫌恶地走过来看了看我:“真是恶心至极,你没了儿子看你还妄想用什么上位!” “爹爹竟还让我带着府医来看你,以后有了白姨再也不需要你了,我也有了身份高贵的养母。” 我阴郁地盯着他,寒声打断:“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有高贵的出身,你以为她会安心做你的养母?” 说着我凄凉一笑:“若没有亲生孩子倒还罢了,若是有,以她的性子又怎会让别的孩子越过她的孩子去。” 顾云深闻言苦闷地低下了头,而后又抬头轻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少在这挑拨离间!你不就是恨白姨抢了你的位置!” 看着他愤然离去时阴冷的眉目,我心中冷笑,这侯府马上就要更热闹了。 但我已无心看戏,我爬回房中拿了身契细软,第二日便打算离开侯府。 临离开前,百忙之中的厨房管事竟送来了补身的鸡汤。 “侯爷的意思是这些日子便顾不上沈姨娘,姨娘便安心在院子里养身,免得出去冲*撞了别人。” 我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冷笑不已,等厨房管事走后直接从角门出了侯府,直奔城外我早已买下的一处庄子。 等两日后顾沉舟缓过神来推开凝翠阁的房门时,却只发现一碗凉透的鸡汤和一地暗沉的血肉。 他这才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