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期儿,一路顺风,就不说再见了。“狱警喊我,语气不似平常的严肃。 我拎着破帆布袋走出铁门,头发乱成一团,鞋底开裂,踩水里“咕叽”响, 风刮得我睁不开眼,只觉外头比牢里还冷。 五年了,从来没有人来看望过我。 不远处两个女人躲雨,一边看我一边低声说话。 “她就是林期儿啊?这小身板居然活着出来了。” “命真硬,克死了爹、克死了男人、还进了局子。啧,不愧是扫把星。” “她女儿现在认别人当妈,过得可滋润了。” “快快,别说了,她走过来了,我们离远点别沾上晦气。“ 我没理会,早习惯了。 当年我丈夫出车祸死在高速上,父亲半夜猝死在床上,娘家骂我命硬,婆家说我带衰,是我把他们一个个克死的。 五年前, 两岁女儿刚学会叫“妈妈”,我就被我弟拉进了局子。 他们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姐,爸当年最疼我了,你就当是给爸赎罪,坐牢换我们全家活下去吧。” 我认罪,进去了。 五年,他们活得好好的, 我弟娶妻生子,住着我咬牙买的房子, 而我,出来时身无分文。 我拖着步子,回到那片熟悉的小区。 老楼没变,门口多了保安亭和监控, 阳台上晾着我婚礼绣的鸳鸯床单。 我刚想转身离开,门开了。 一个小女孩抱着拖把从里头走出来, 穿着脏兮兮的围裙,头发被绑得歪歪斜斜, 我怔住, 那是我的女儿, 已经长到七岁了。 此刻像个小佣人一样,弯着腰,低着头,拿着拖把蹲在台阶上刷地砖。 “慢点拖啊,别脏了小阳的新鞋。”一个女人抱着胳膊站在门边,语气里满是不耐。 我认得她, 是我弟弟的老婆,孙晓芸。 我走过去,声音沙哑:“小阳是谁?” 孙晓芸一愣,随即笑了:“哟,扫把星放出来了?你不是在监狱待得挺好吗,这么快出来干嘛?” 我没理她,只盯着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起头,眼神怯怯的,声音细若蚊吟:“我叫,林安安。” “你是我女儿。”我哽住,“我是你妈妈。” 她退了一步,惊恐地摇头:“不是的,我奶奶说我亲妈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孙晓芸冷哼:“你死了不是刚好?谁会想要一个坐过牢的妈妈。” “你们当年不是答应过会替我照顾好我女儿吗?” “这不是挺好的吗,供她吃,供她穿了,不过是让她付出了一点劳动。“ “她还是孩子,她不是保姆!” “你杀人犯一句话,就想教育人?”孙晓芸嗓门拔高,“现在她是我的孩子,轮不着你管教!“ 这时,我妈出来了, 她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像是早知道我会回来。 她看我一眼,平静地说:“你别来了。孩子我养得好好的,房子现在是你弟媳的,你在这里没位置。” 我咬紧牙:“房子是我买的,你们凭什么霸占?” 她声音讥讽:“你犯了罪,名声臭了。这房子你弟弟接手保住了产权,现在是你弟媳婚前财产。你不识字吗?证上写的不是你名字。” 我抬头望着这栋楼,恍若隔世。 曾经,我在这儿怀孕、分娩、带孩子,深夜洗衣、白天上班,省吃俭用供着一家人, 如今,这里没有我。 只有我的女儿,在人家的脚下刷地板,喊别人“妈妈”, 我走近一步,看着女儿红肿的小手:“安安,跟我走,好不好?” 她却本能地往后缩,低声颤着说:“奶奶说你命不好,我跟你会死的。” 我手心发冷, 我妈咬牙切齿地骂:“你就是扫把星!死远点别连累我们!” 我好像真的是他们说的那种“坏女人”了, 可我记得,我坐牢是被逼的,我签字时烧着高烧,弟弟和我妈在外头一边哭一边喊: “林期儿,你不认罪,你弟媳就不嫁给你弟了!” “你不认罪,我们家就完了,你爸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站起身,看着这一家人眼里的仇恨与贪婪,笑了。 五年前我太傻,把亲情当真心。 现在,我不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