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右腿只剩拖行的钝痛,儿子滚烫的眼泪洇湿我染血的衣襟。 “爸爸,我好害怕。” 头顶监控红光闪烁,我抬眼看向高空中架着的高清屏幕。 我的妻子季明玉,依偎在宋砚之怀里,红唇轻启。 “一千万,赌那个残废先死。” 她指尖点中的,是我血肉模糊的脸。 我拖着断腿爬向镜头,用尽力气想要抠下糊在脸上的血痂。 “明玉,救救儿子......” 话音未落,追猎者的铁棍砸了过来,为了保护儿子,我生生挨了一棍。 意识模糊间,我却只看见妻子嫌恶的皱眉。 “不知道是谁家的疯子,吵死了。” 1. 黑暗粘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管子,火辣辣地疼。 汗水和血水糊住了眼睛,视野里一片晃动扭曲的猩红。 右腿膝盖以下早就没了知觉,只剩下一种拖拽着千斤重物的钝痛。 每一次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都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碎响。 左臂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反扭着吊在身侧。 骨头茬子大概已经刺穿了皮肉,每一次颠簸都让我眼前炸开一片黑白的雪花。 只有怀里那个小小的身体,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他那么轻,又那么重,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膛上。 “爸爸......” 儿子易珩的声音带着被恐惧捏碎的哭腔,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我好冷,好害怕。” “珩珩别怕,爸爸在。” 我粗粝地喘息,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只能把儿子颤抖的身体又往怀里勒紧了几分。 追猎者沉重的脚步如同催命的鼓点,砸在空旷死寂的走廊上。 也狠狠砸在我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 每一次靠近,都像是死神在耳边吹气。 我知道,我快撑不住了。 身体正在被剧痛和寒冷迅速抽干,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滋啦”一声轻响。 一道刺目的红光毫无预兆地打在我脸上。 是监控和突然亮起的屏幕。 求生的本能让我猛地抬起头。 屏幕清晰地分割成数个画面,如同一个个窥视地狱的窗口。 其中一个画面,正是我们此刻的绝境。 镜头冷酷地拉近,定格在我那张被血污,尘土覆盖得辨不出原貌的脸上。 然后,画面切换了。 聚光灯柔和地洒下,照亮了装饰奢华的贵宾看台。 水晶杯折射着迷离的光,衣香鬓影间,是另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镜头缓缓推进,聚焦在一张我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脸上。 我的妻子,季明玉。 她穿着一件剪裁极尽奢华的暗红色长裙,慵懒地斜倚在宽大舒适的沙发里。 而她身边,紧挨着她坐着的,是宋砚之。 那个总是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宋家二公子。 此刻,他的手正无比自然地搭在季明玉光洁的肩膀上,姿态亲昵而占有。 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猛地冲上我的喉咙,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我眼前发黑。 季明玉怎么会在这里?宋砚之凭什么? 下一秒,我看到宋砚之贴向季明玉的耳边,似乎说了句什么。 随后,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伸手按下了面前闪着蓝光的按钮。 屏幕下方,瞬间弹出一条刺眼的投注信息。 伴随着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彻整个死寂的走廊。 “贵宾席季明玉小姐,下注一千万赌7号猎物最先死亡。” 7号猎物?那个屏幕上被特写放大的,血肉模糊的脸......是我! 屏幕上清晰地映出季明玉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她微微偏过头,唇角扬起一个笑容,指尖在屏幕上虚点一下。 “一千万而已,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语气轻松,仿佛她刚才随手点掉的,不是她丈夫的命,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旧物。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只剩下麻木。 巨大的屏幕像一面冰冷的镜子。 映照着我此刻如同蛆虫般在地上挣扎的丑态,也映照着她谈笑风生的优雅。 那强烈的对比,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反复搅动。 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我伸出颤抖的手。 狠狠抠下自己脸上的血痂。 我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摄像头,喉咙里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鸣。 “明玉,救救儿子......” 2. 话音未落,身后催命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沉重的破风声呼啸着砸向我的后背。 “爸爸!” 儿子惊恐的尖叫撕裂了空气。 保护儿子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猛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抱着怀里的珩珩向旁边死命一滚! “砰!” 沉重的金属棍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狠狠砸在我刚才趴伏的水泥地上,碎石飞溅。 追猎者戴着狰狞金属面具,身形魁梧。 他沉重的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的脆响,一步步逼近。 我死死抱着珩珩,拖着那条毫无知觉的断腿,拼尽全力向远离他的方向蹭去。 粗糙的水泥地摩擦着伤口,火辣辣地疼。 珩珩在我怀里小脸惨白,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让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别怕,珩珩。” 我嘶哑地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麻痹自己。 每一次拖行都耗尽力气,视野越来越模糊。 头顶的屏幕再次发出干扰音。 季明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的脸又出现了。 她皱着眉,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吵死了,哪来的疯子?还敢叫我的名字,扫了我和砚之的兴致。” “能不能动作快点,真恶心死了。” 这话,显然是对着追猎者说的。 宋砚之在一旁低低地笑出声,手臂占有性地环过季明玉的腰。 他下巴亲昵地搁在季明玉的肩窝,对着她的耳朵又说了句什么。 季明玉脸上的不悦瞬间化开,染上一抹娇羞的红晕。 她嗔怪地轻轻推了他一下,两人旁若无人地调笑起来。 这一幕,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眼底。 追猎者得到了指令,沉重的步伐猛地加快! 那根沾着暗红血迹的铁棍高高扬起,带着死亡的风声。 这一次,精准无比地砸向我的头颅!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所有力量将珩珩死死护在身下。 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足以砸碎头骨的致命一击。 “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脊椎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艰难地将儿子从怀里推了出去,我已经不能再动,只能期待他能离开。 “珩珩快跑!” 追猎者似乎被激怒了,铁棍再次呼啸着砸下。 身体被铁棍狠狠扫中,我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摔了出去。 重重砸在几米外的墙壁上,滑落在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头顶的屏幕红光依旧冰冷地闪烁着,像一只漠然俯视的眼睛。 贵宾席上,季明玉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 她微微坐直了身体,脸上带着审视猎物的冰冷兴味。 宋砚之则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幽深难辨,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却加深了。 “明玉,不如我们再玩点别的吧?” “既然他这么在意那个孩子,不如我们把他孩子杀了。” 季明玉似乎被这新出现的”玩法”提起了兴趣。 她侧过头,红唇贴近宋砚之的耳边,姿态亲昵地询问着。 “你觉得他儿子死了以后,他是会爆发反杀追猎者,还是消沉死掉?” 宋砚之含笑低语。 “那就试试吧。” 3. 季明玉发出一声轻快的娇笑,轻轻点中了遥控系统上的其中一个选项。 “贵宾席季明玉小姐选择,幼体清除模式。” “不!” 我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绝望嘶吼。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我猛地转身,惊恐绝望地望向那放弃攻击我,转而向前走去的追猎者。 他从腰间缓缓抽出了一把带有锯齿的短刃。 “别动我儿子!冲我来!” “季明玉!赶快停下!你会后悔的!” 我朝着追猎者,朝着屏幕里那个依偎在情人怀中的女人,发出嘶喊。 季明玉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觉得这噪音更刺耳了。 她将脸往宋砚之的颈窝里埋了埋,带着撒娇的意味。 “我后悔什么?不相干的废物也配叫我的名字。” 宋砚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眼神却饶有兴味地锁在屏幕上我们父子绝望的画面。 追猎者一步步向儿子逼近,短刃的寒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能感觉到珩珩剧烈的恐惧。 “爸爸,妈妈!我不要死!” 他的声音带着濒死的绝望。 我向他爬去,尝试着抓住追猎者的裤腿。 下一秒,他狠狠的将我踹飞,抓住了珩珩的后衣领。 “不!” 我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凄厉的嘶吼。 “爸爸!” 珩珩惊恐绝望到极致的尖叫声,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瞬间刺穿了我的灵魂。 追猎者拎着哭喊挣扎的珩珩,另一只握着锯齿短刃的手,高高举起。 刀刃在监控的红光下,闪烁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寒芒。 “不要!季明玉!那是你儿子!你看清楚!那是我们的儿子啊!” 我呕着血,朝着屏幕的方向发出泣血的哀嚎,血泪模糊了视线。 贵宾席上,季明玉微微坐直了身体,疑惑地看向屏幕。 宋砚之眼神一闪,连忙说道。 “这人真是恶心,连易哥都敢冒充!” “他明明在疗养,怎么可能在这。” 季明玉脸上那一丝微弱的疑惑瞬间消散。 她红唇紧抿,对着麦克风,清晰而厌恶地吐出两个字。 “杀了。” 这两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 屏幕里,她嫌恶地别开了脸,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 宋砚之适时地将一杯香槟递到她唇边。 她顺势啜饮了一口,姿态恢复了优雅从容。 “别生气,这恶心的东西马上就不能说话了。” 屏幕外,高高举起的锯齿短刃,对着珩珩那小小的的身体,狠狠刺下! 利器贯穿血肉的闷响,清晰地传来。 时间,在那一刻彻底静止。 珩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我的世界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只剩一片铺天盖地的猩红在我眼前疯狂地蔓延开来。 我失去了最后的支撑,意识逐渐模糊。 眼前最后的画面是追猎者贪婪的撕碎儿子衣领,扯下他脖颈上的翡翠项链。 以及屏幕里,季明玉猛地站起,瞳孔皱缩,险些跌倒的身影。 那项链是季家的传家宝,是她亲手曾经戴在儿子脖颈上的。 “珩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