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上,皇太女放言,谁能续上诗句便是未来驸马。 前世,我率先对出诗句,皇太女就认定倚梅园中与她心有灵犀之人是我。 直至成亲当夜,我的书童称自己才是倚梅园内与皇太女对诗的人,话一说完便服毒自尽了。 皇太女登基为女帝后,头一件事便是追封书童为皇夫, 第二件事则是赐我一杯毒酒,令我肝肠寸断而亡。 “若不是你冒名顶替墨禾,驸马之位本该属于他。” “这是你亏欠墨禾的。” 可实际上,那些诗句本就是我所作。 我死后,她又将我全族抛至乱葬岗,任由野狗撕咬争食。 再一睁眼,我主动把书童推到了众人面前。 皇太女不是一心想要择他为夫吗? 那我便成全他们。 1 “逆风如解意,谁能对出下半句,便是本宫的驸马。” 话音甫落,席间诸位公子纷纷抢答。 “清极不知寒。” “孤标话本难。” 皇太女皆摇头否决。 此次宫宴乃皇后为楚昭宁择驸马而设。 原是让各家公子展示才艺,然楚昭宁临时更改规则。 十几个世家大族的公子皆未得她青眼。 众人尽将目光投向我,都在等我拔得头筹。 就连皇后望向我的目光,也满是期许。 毕竟我的父亲乃翰林院院首,母亲是国子监祭酒嫡女。 我自出生便注定要尚公主,可这一世,我不愿入宫了。 我起身向楚昭宁行李,哑声提议:“皇太女,与您真正心意相通者未必是世家公子,或许是某世家府中庶子,又或是书童随从,能否将选人范围放宽?” 楚昭宁面露喜色道:“无论何人,只要能对出下半句,皆将成为本宫驸马。” 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等的正是她这句话。 我一把将跃跃欲试的书童墨禾推上前去。 墨禾攥着衣角,局促地立在大殿中央。 “看来卫公子也不知下半句是什么,莫不是徒有虚名?” “要是他家书童对上了,皇太女真会立个书童当驸马?”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楚昭宁缓步走近墨禾,眼神温柔地安抚他。 “别慌,若昨夜那人真是你,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墨禾浑身发颤,脱口而出那句诗:“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楚昭宁神色震动,当即拉着墨禾走到皇后面前,难掩欣喜。 “母后,儿臣的驸马就是他。” 席间顿时一片死寂,良久,皇后脸色阴沉地重重一拍桌子: “荒唐!驸马怎能是个书童!” 随后皇后将视线转向我:“若要选驸马,也该是卫公子,这书童,最多当个侍君!” 我迈步而出,顶着楚昭宁怨毒的目光,跪地叩首。 “皇太女与墨禾情投意合,臣不敢横刀夺爱,还望皇后收回成命!” 前世,我满心以为楚昭宁倾心于我。 直到偶然间看到她写给墨禾的信笺,才惊觉二人早已暗通款曲。 我当即将墨禾逐出东宫,可墨禾受不了屈辱,竟服毒自尽。 登基前夕,楚昭宁赐我一杯毒酒。 临死我才明白,她心里始终装着墨禾。 2 这一世,即便知晓是墨禾偷记下我醉酒时写下的诗句,我也未曾拆穿他。 我成全他们。 楚昭宁听完我的话怔愣了一瞬,旋即冷下脸,嗤笑出声。 “母后,卫灼连这般简单的诗句都对不出,怎配得上驸马之位!” “只怕他以往的那些诗句也都是墨禾代笔所写。” 皇后一时语塞,目光悲切地凝视着我。 “卫家公子,你怎会对不出这下半句诗,你可是当世大儒的儿子。” 一提到父母,我眼眶瞬间泛红。 前世,若不是为替我讨公道,他们也不至于被楚昭宁抽筋剥骨,抛至乱葬岗,任由野狗啃食。 重来一世,我怎会为了一句诗,再让家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俯身重重叩首:“臣实非皇太女良配,不能与她情意相投,还望皇后娘娘为皇太女与墨禾赐婚。” 楚昭宁紧紧拉着墨禾的手,也跪在了皇后面前。 墨禾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皇后娘娘,皇太女乃人中龙凤,若往后皇太女要纳侧君或是侍君,奴才定会大度相待。” 楚昭宁顿时恼怒万分,打断墨禾的话,郑重立誓:“母后,儿臣此生只要墨禾一人,绝不纳侧君。” 皇后冷哼一声,站起身满脸不屑地盯着眼前两人:“既如此,本宫自会如你们所愿,往后你们好自为之。” 宫宴结束,我踏出宫门,正要登上马车,身后突然传来墨禾的呼喊。 “公子,” 他未向我行礼,“您不会怪罪墨禾偷了您的诗吧?”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诗是我醉后所写,连我自己都记不真切,谈何偷窃?” 我话音未落,他却猛地拽起我的手往自己脸上掼, 接着跌跌撞撞倒向刚走近的楚昭宁身上。 “公子,奴才并非有意抢您风头,只是奴才对皇太女殿下一片痴心,您要责罚就冲我来,莫要迁怒殿下。” 楚昭宁立刻将墨禾挡在身后,语气冰冷如霜:“卫灼,从今日起墨禾不再是你的书童,你竟敢动手打未来驸马!” 我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墨禾眼眶瞬间泛红:“殿下,我们尚未成婚,公子若要打骂奴才,墨禾绝无怨言!” 说着就要屈膝下跪,却被楚昭宁拦住, 楚昭宁眼神满是嫌恶地看向我。 “卫灼,没想到你平日里竟是这副模样,难怪墨禾诗中尽是委屈。” 墨禾倚在楚昭宁身上,急声说道:“殿下,公子不是您想的那样,都是墨禾的错!” 3 楚昭宁抬手止住墨禾的话,嗤笑一声:“还能是哪般模样?他卫灼不过仗着比旁人多读了几本书,就摆出清高架子,目中无人罢了。” “本宫最看不惯他这样的世家子弟,表面温润如玉,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墨禾,本宫会请当世鸿儒亲自授你六艺,定要让你胜过这卫灼!” 墨禾眉间微微一蹙。 “殿下如此厚恩,墨禾定当尽力而为!”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往后退开一步: “既如此,臣在此谢过殿下替臣教导府中下人,只是墨禾目不识丁,还望殿下费心。” 言罢,我径直登上马车,将两人远远抛在身后。 墨禾生得俊俏,一心想着攀龙附凤,每次宴会上都借机溜走去讨好贵女。 前些日子有位贵女特意来府中要为他赎身,他却不肯,原来是盯上了皇太女。 三日后,太后设画展邀世家公子为女学画作题诗。 身为未来驸马的墨禾,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露面的机会。 画展上,他身着绣金长袍,袍身贴合身形,引得在场贵女频频侧目。 贵女们掩袖窃语:“他长袍绷得这么紧,待会儿挥毫题诗,该不会撑裂了吧?” 墨禾面色微变,径直走到我跟前:“卫公子,上次是我抢了你的风头,今日题诗的机会,我让给你。” 他腹中实在没有墨水,连字都不会写,不过靠背诵我的诗句博得了楚昭宁青睐。 如今怕露馅,才使出以退为进的招数。 “卫灼,你不是自诩京城第一才子?这出风头的机会就让给你了。” 楚昭宁快步上前,玉手轻搭在墨禾腰间,眼底满是缱绻情意。 在场公子贵女虽看出墨禾故意刁难,可碍于楚昭宁皇太女身份,无人敢出言相助。 我瞥了楚昭宁一眼,缓步走到画作前:“题诗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楚昭宁讥讽一笑:“世家子弟就爱装腔作势,说吧,什么条件?” 我神色自若,望向太后:“若臣诗题得妙,恳请太后为我与作画之人赐婚!” 4 太后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女学学生间逡巡,沉声道:“准了!” 这字落音,楚昭宁身形不由得晃了晃:“赐婚?你身为院首之子,怎能娶个女学学子,该配的是世家贵女才对!” “墨禾不介意本宫纳侧君,你若愿意,本宫允你与墨禾同日入东宫!” 墨禾面色瞬间阴沉,藏在袖中的手攥得发白,显然没料到楚昭宁会这般开口。 我直视着楚昭宁反问:“殿下不是厌恶我这种世家公子?为何又想将我纳入东宫?” “再者,你既知我身份,就该明白我断不会屈居人下做侧夫!” 楚昭宁微微一滞,辩解道:“墨禾哪能和你比?若让他当侧君,定会遭人欺辱,卫灼,你忍心看你府中旧人被人耻笑?” 我险些失笑:“殿下若真为墨禾着想,不纳我便是,何必自寻烦恼,况且我从未应允入东宫之事。” 言罢,我转身便去寻画。 女学学生纷纷展示画作,都盼着能被我选中,借此攀附权贵。 唯有那幅《千山鸟飞独钓图》无人认领。 此画笔锋苍劲,意境深远,放眼当今,恐怕唯有当朝唯一女官——太傅李妍华有这般功力。 我执起笔,在画上一气呵成: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笔锋收落之际,满场皆是赞叹之声。 “好诗!妍华三生有幸幸得嫁与卫公子为妻。” 我转身时,只见人群中李妍华身着一袭月白素衣,似笑非笑款步而来。 传闻中当朝女学女太傅清冷出尘,容貌极美,今日一见,竟将楚昭宁比得黯然失色。 楚昭宁死死盯着李妍华,质问道:“太傅,此次是学子挂画,为何你的画作也在此处?” 李妍华淡笑开口:“这有何难?我身为太傅,若不以身作则,如何让女学学子心服口服?” 她转而看向我:“卫公子乃京城第一才子,能为我的画作题诗,是妍华的荣幸。” “若能得太后赐婚,妍华此生无憾。” 忽而她笑意温婉:“卫公子可愿意?” 我颔首:“卫灼自然愿意。” 她轻笑道:“那便请卫公子与我一同去请太后姑母赐婚吧。” 我点头应下,正要举步,楚昭宁忽然追上来,拽住我的衣袖:“卫灼,本宫后悔了!本宫让墨禾将驸马之位让与你,如何?” 我用力抽回衣袖,楚昭宁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 我转身与李妍华并肩走向太后。 太后眯眼打量我一番,含笑道:“哀家这侄女,二十三了还待字闺中,今日好不容易有了嫁人的心思,哀家即刻为你们赐婚!” 楚昭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婚期定在十日后,竟与楚昭宁和墨禾的婚期一样。 迎亲途中,迎亲队伍与楚昭宁的仪仗不期而遇,她下轿拦在我马前,眼眶通红,哑声唤我。 “卫灼,别娶她,做本宫的驸马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