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处了大半个月,从彼此提防到两情相悦,他告诉妾身,自己叫纪长风,是正在边境领兵作战的骠骑将军。” “因着急赶回战场,他伤势稍有好转,就离开了。” “临行前给了妾身一枚玉佩,让妾身等他凯旋,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谁知......” “妾身此番上门,是想抱牌成亲,给他服丧......” 说完,从腰侧荷包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身后伺候的丫鬟。 丫鬟检查了一番,方将玉佩呈给纪长卿。 那是一枚羊脂玉制作的勾云纹佩,白皙细腻,温润柔和,有着被人把玩过无数遍才有的动人光泽。 纪长卿摩挲着玉佩,微微垂下眼眸。 除了他的心腹,没人知道,“纪将军”和“纪丞相”其实是同一个人。 他九岁那年,长兄吃汤圆噎死。 母亲自责不已,悲悔交加,几近疯魔。 他悄然埋葬长兄,扮成长兄的模样,哄骗母亲说他活过来了。 母亲信以为真,慢慢好了起来。 从此他一人分饰两角,一边做自己,一边扮长兄。 “长兄”习武,他习文。 母亲望子成龙,他考完武举考文举。 一不小心集文臣与武将于一身。 因怕露馅,他考上状元后就请旨外放,到小地方当知县,“长兄”以不想离胞弟太远为名,去了邻县当县尉。 山高皇帝远,上司也离得远,他这个县太爷平日在不在衙门没人知道。 反正状纸照接,案子照审,政通人和,只是县太爷不露面,一切由师爷主持而已。 有游隼帮他即时传信,传递决策易如反掌。 就这么一路糊弄,从知县到知府,直到官拜丞相。 地方官可以随便糊弄,丞相可是要天天上朝的,他不得不安排“长兄”战死。 这枚玉佩,是在“长兄”战死之前遗失的。 彼时他诱敌深入,被一个参将出卖,中了敌军埋伏,死里逃生,晕倒在距离乌城二十多里的河谷里。 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 身上的伤包扎好了,烧也退了,人躺在乌城一间破庙里。 佩剑和长弓都在,唯独不见了荷包和随身玉佩。 本以为是逃亡途中遗失了,却原来...... 他看着眼前身穿素衣,鬓簪白花,一脸哀戚的娇俏女子,心想救命之恩有待考证,但—— 相处了大半个月? 两情相悦? 临别赠玉,让她等他风光迎娶? 还能再瞎扯一点吗? 冯清岁见对方捏着玉佩半晌没说话,心里略忐忑。 她刚才这番话,没有什么漏洞吧? 虽然救治时间拉长了点,感情无中生有了点,但纪长风战事繁忙,应该没时间写家书,纪家人理应不知他受伤之事,也就不可能知道相关细节。 她想了想,加了句:“丞相若是不信的话,妾身可以描述一下他的独有体征......” 独有体征? 纪长卿脸色一黑。 这女人该不会...... 他捏紧玉佩,开口制止:“不必。” “这枚玉佩是我和长兄出生前,父亲亲手为我们雕刻的。” “我和长兄向来玉不离身,他既然将玉佩送给你,足以说明你们关系匪浅。” 她这是......过关了? 冯清岁松了口气。 “那我们这就择日拜堂?妾身一介孤女,无父无母,亲事不必大办,到祠堂走个仪式即可。” 纪长卿:“......” 放着好好的救命恩人不当,非要当寡妇,到底图什么? “姑娘贵姓?” “妾身姓冯。” “冯姑娘,”纪长卿正色道,“你是家兄的救命恩人,我们纪府如何能恩将仇报,让你和家兄结阴婚?” “你若想成家,纪某可以给你找个良人,置份嫁妆,让你风光大嫁。” 冯清岁咬唇,右眼憋出一滴泪。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见识过纪将军这样顶天立地的伟男儿,妾身如何看得上那些凡夫俗子?” “罢了,妾身出身卑贱,贵府不愿接受妾身也很正常。” “妾身这就回乌城,给将军刻个牌位,守着牌位过日子便是。” 纪长卿:“......” 有过救命之恩的未婚妻从一而终,想守寡当贞妇,纪氏却连门都不给人家进? 真要由着她这么做,传出去,纪氏的名声也要不得了。 他叹了口气:“守寡的日子不好过,冯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何必上赶着当寡妇?” 冯清岁:“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为将军守寡,妾身甘之如饴。” 纪长卿:“......” 冯清岁越是坚持,他越是怀疑她的来意。 难道那些视他为眼中钉的世家,在刺S屡屡失败后,决定换一种花样对付他? 比如找个美貌女子给他当寡嫂,再构陷他悖逆人伦,私通寡嫂什么的。 就在这时,母亲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春云面色慌张地冲进厅堂。 “二爷,老夫人被桂花糕呛住了!” 他脸色骤变。 立刻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厅堂,直奔内院。 见母亲双手抓着脖子,嘴唇和指甲一片青紫,福嬷嬷在一旁慌乱拍背,多年前的场景重现眼前,手脚一片冰凉。 尚未做出反应,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他身侧掠过,冲至母亲身后,一把推开福嬷嬷,双臂环住母亲腰部,抱着她向后冲击。 认出那是冯清岁,他呼吸一滞。 来不及思考这女人怎么跟进了内院,便要上前制住。 却被对方带来的胖丫鬟张臂拦住去路。 “小姐正在救人,请勿打扰。” 救人? 分明是S人! “放肆!” 纪长卿怒不可遏,伸手扯住胖丫鬟手臂,要将她扔到一边......一扯,二扯,三扯,竟没扯动?! 错愕之际,母亲“啊”一声吐了喉中东西出来。 冯清岁松开环抱的双臂,扶她到椅子坐下。 胖丫鬟退到一边。 “娘!” 纪长卿大踏步上前。 “您感觉怎么样?” “娘没事了。” 戚氏咳了几下,脸色缓过来,扭头看向冯清岁。 “多亏这位姑娘,不知姑娘是?” 纪长卿暗道不好,冯清岁却已开口:“妾身乃纪将军的未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