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朵飘来飘去,我的眼睛却再也无法聚焦。 直到有个女声,从院子里面传来: “院长,副市长刚刚来了一趟。” “说晚点京里有个老首长会顺路过来,说要视察咱们孤儿院。让咱们接待,低调行事,大抵能再给些捐款的。” 听到人声。 我企图在逼迫喉咙再发出点动静。 但没有,连院内沙沙的扫把声,都能盖住我微弱的哭声。 我绝望了。 自暴自弃地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将我催醒。 司机高声喊道: “首长,这里居然有个孩子!” 我听到有人匆匆下车查看的声音。 苍老的手轻轻摸上我的脸,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院长,能熬点米糊来吗?” “这孩子哭都哭不出来,再不吃点东西。怕要被饿死了。” 院长连声应下。 一勺接一勺的米糊入嘴,我活了过来。 老首长就这么抱着我,站在漏水的屋檐下轻哄着我。 他看着我,红了眼: “我丫头刚生下来的时候,也这么大点。” “那时候家里穷,有点钱都干革命去了。丫头连米糊都没得喝。后来日子好了,丫头却死在战场上面回不来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丫头打仗的时候,可勇敢了......” 老首长说不下去了。 梗咽的嗓音将一切未完的话堵住。 他下定了决心: “这孩子,给我养着吧。” “我丫头是今天走的,这孩子是今天来的。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吧。” 临走的时候,老首长将大半积蓄都捐了出去。 漏水的屋檐,发霉的米糊,还有孩子们单薄的包被,都能换了。 老首长贴了贴我的额头,笑了笑: “丫头,以后你得管我叫爷爷了。” 汽车驶向火车站,我们一路北上。 我跟着爷爷,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安了家。 家里只有爷爷和我。 奶奶去世的早,当年把女儿送出去后就留守在城市。后来小鬼子打过来,死在飞机的轰炸下。唯一的女儿,也瞒着爷爷去参加了边境战争,倒在了冰天雪地的北方。 爷爷是送她们落叶归根时,收养的我。 他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草根将军。 认识的字不多。 特意请了隔壁院退休的周参谋长给我取的名字。 “老宋。丫头叫清欢,怎么样?” “清欢......清欢好!宋清欢,咱家丫头就叫宋清欢!” 爷爷抱着我傻乐。 他不懂其中的深意,只勉强认得这两个字。清是干净,欢是开心。 干净的开心。 爷爷觉得好,我也觉得好。 一晃多年过去,我们爷孙俩相互依靠着长大、变老。 成年后,我从未提到过那座南方小城的过去。 爷爷养大了我。 无论如何,我得留下来。 陪着他。 博士提前毕业那年,我顺利留校,成为了校史上最年轻的教授。 爷爷逢人就炫耀,夸我为他长脸。 后来新生入学,我站在大学门口帮忙引导,无数年轻的面庞涌入进来。 我抬眸,撞上了一个熟悉的目光。 季与昭。 他清瘦了不少,拎着大包小包地往里走。 看见我的瞬间,眼里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愣住了。 直到被身旁的女生不耐烦地拽了拽才醒过神来。 那年轻女孩直勾勾地朝我走来,笑着问道: “学姐,请问数学系是这里吧?” “我是数学系的新生许诗悦,想找辅导员报道。 “这是我家属,也是新生,文学系的季与昭。” 我这才猛地想起。 这个女孩。 我上辈子认识。 原来,她就是季与昭精挑细选的妻子。 我哑然失笑,感叹命运真是场荒诞的闹剧。 “同学,在我这里报道就可以。” “我不是学姐。” “严肃地说,你该叫我一声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