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也不小了,让她帮你减轻点负担,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虽然感觉这话怪怪的,但我还是很高兴。 毕竟这还是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以来,老公第一次主动提及要送我生日礼物。 可当晚,我就看到老公把保姆领进了他的房间。 儿子看到不仅什么都没说,还对那保姆喊了一声干妈。 看见我满脸疑惑,儿媳妇嗤笑一声: “妈,我早说您落伍了吧?这叫保姆伴。” “白天是保姆,晚上是老伴。” 1. 我刚把生日宴后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家收拾了一半,就听到了儿媳妇的这句话。 震惊之下,我手中刷了一半的杯子登时就落到了地上。 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儿子听见声响后,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下一秒就急得跳下了沙发: “妈!你到底会不会干活?这杯子是我抢了好久的联名款!” 我却顾不上这些。 一把拽住儿子的手臂: “什么保姆伴啊?你也知道吗?这不就是出轨吗?” 他心疼自己的杯子。 胳膊一抬就把我掀翻在地。 “出什么轨啊,我爸就是无聊找个伴儿,你都已经五十了,不会还吃醋吧?恶不恶心?” 儿媳妇邱雪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伸手把我扶起来。 邱雪把我扶进了卧室,进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骂骂咧咧的儿子。 “闭嘴吧你。” 我进的是魏书程的房间。 说来可笑,我们明明是夫妻,却已经分房十年了。 魏书程说,真正的夫妻处到我们这份儿上,早就没了恋爱时候的激情。 细水长流,留一点互不关己的神秘感才能长久。 所以他从来不让我进他房间。 脏衣服他自己会扔到卫生间的洗衣篓,就连偶尔要打扫,也得用防尘布将家具全部都罩起来,才让我进房间。 我感觉的出来,他在嫌弃我。 嫌弃我因为操劳家务变得花白的头发,嫌弃我被油烟熏得长满黄褐斑的脸。 更嫌弃我因为年岁上涨而逐渐臃肿的身躯。 环视一圈,我在他的书桌上找到了一本相册。 魏书程是摄影师,平日里最喜欢,也最擅长捕捉美好的事物。 可他的镜头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我。 问就是: “你是美好的事物吗?拍你简直是浪费在我的内存。” 后来,被他讽刺的次数多了,我也就不问了。 免得从他嘴里听到更多伤人的话。 翻开他的相册,我的手突然就颤了一下。 因为这本相册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一个人。 那个新来的保姆,陈月影。 站着的,坐着的,不经意间转头笑的。 我听人说,镜头是有感情的。 照片可以将爱意展现的淋漓尽致。 此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我不由得伸手触摸相片里那张美丽的脸。 我想,魏书程一定非常爱她。 忽然,我目光一滞。 陈月影脖子上的金项链,好像是魏书程给我的彩礼。 我抖着手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伏在相册上仔细辨认项链上的每一条花纹。 终于确定了。 那就是我的彩礼。 我活了半辈子,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就是那条金项链。 舍不得戴,但会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 所以决计不可能错认。 还来不及细想。 清脆的巴掌声和女人的哭声就从外边传来。 我匆忙走出房间的时候,魏书程也带着陈月影回来了。 他看见打开的屋门一愣。 下一秒就掠过还跌坐在地上哭的儿媳,径直过来给了我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 “蒋薇,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进我的屋子?” 在外人眼里,魏书程是文质彬彬的,温和的。 半辈子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的。 但今天,却因为我进了他的房间而大发雷霆。 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栋房子是我爸妈临死前留给我的,是属于我一人的婚前财产。 而我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正看到了陈月影脖子上的项链。 魏书程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立马就挡在了陈月影身前。 眼神也不敢再落到我的身上。 拉着人匆匆离开。 “都怪你!把我爸气走了吧!” 儿子骂了一句,跟在魏书程的后面走了。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只是想好好过个生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2. 天快黑的时候,陈月影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 “家人陪我一起过生日,幸福!” 照片里的她被魏书程和儿子围在中间,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脖子上那条金项链更加明显。 我从盒子里取出来那条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项链,用力搓了搓。 项链瞬间断成两截。 我眯着眼看过去,只见断裂处在灯光下泛着银光。 金包银。 果然。 虽然早有预料,可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瞬。 断成两截的项链被我随手扔在地上,我煮了一碗面给邱雪送过去。 掰着她的脸看了看,上了药也不成,红肿依旧。 可见刚刚儿子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知道,她是替我说话才挨打的。 “离婚吧,不值得为着一个打女人的男人搭上一辈子。” 邱雪的眼中迸发出浓浓的不可置信。 今天她给父母和弟弟打了无数个电话,得到的都是“没关系”“忍忍吧”“谁家没有点摩擦”。 她想不到“离婚”两个字居然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妈......那你呢?” 我? 我已经五十岁了。 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三岁生子。 我和魏书程一起,度过了掺杂着风风雨雨的二十八年时光。 我们的生命已经狠狠交叉在一起,像一棵大树的树根。 相互缠绕,彼此相依。 我想说我和魏书程的命已经缠在一起了,分不开的,可是张了张嘴,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 心就像是被一直大手狠狠揉搓了一把,又酸又痛。 邱雪观察着我的神色: “妈,要不,你也离?” 凌晨的时候,魏书程和儿子终于回来了。 陈月影踉踉跄跄地扶着两人,看见我的一瞬间如负重释。 “姐,他们喝醉了,你快给他们擦洗一下,煮点醒酒汤。” 说罢就把人扔在沙发上,自己卸妆去了。 那气势的模样,仿佛我才是这个家里的保姆。 我朝那边瞥了一眼,儿子睡得人事不省,鼾声如雷。 我和邱雪对视一眼,谁也不打算管。 魏书程却忽然抬手,攥住了我的手腕。 “薇薇,薇薇。” 他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又体力不支地倒回去。 “纪念日快乐,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十八年。” 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放到我的掌心。 是一朵漂亮的,但有些蔫吧了的花。 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已经陷入沉睡的魏书程。 早年间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对旁人来说纷乱如麻的纪念日,他却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我的生日,我们的第一次拉手,第一次亲吻...... 他为每一个第一次都赋予了特殊的意义,管它们叫纪念日。 我曾被这样的浪漫感动的说不出话。 可如今...... 就在这时,陈月影突然敷着面膜,从卫生间里出来。 挑着眉头看我: “姐,你怎么拿着我不要的花啊?” 3. 第二天一早。 陈月影就出门做spa去了。 魏书程捂着额头坐起来。 宿醉叫他头痛欲裂。 一睁眼,还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 他怒不可遏,冲过来就要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带他回屋。 但质问还没出口,我就将一沓纸扔进了他怀里。 “这是什么?”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第一页纸上几个硕大的黑字。 《离婚协议书》 “离婚?你疯了吧?” 两个男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有些滑稽。 却没有人笑出来。 魏书程闭了闭眼。 耐下性子试图哄我: “你是因为昨天我打你那一巴掌吗?” “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实在是不喜欢别人进我的房间......所以才一时情急。” 别人,情急。 这两个词适用于所有人,却独独不该用在我的身上。 魏书程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我脸上的表情。 当他确认里面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脸色登时变了。 一下子把离婚协议砸在我的脸上,锋利的纸页在我的脸上刮出一道道血痕。 但魏书程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蒋薇,你已经五十了你知不知道?离婚是能轻易提出来的吗?” “你身上担着的只有你自己吗?你身上担着的还有这个家!” “退一万步讲,和你动手是我不对,可是我已经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死死揪着不放?” “还有邱雪,她也是你撺掇的吧?非要把这个家整得天翻地覆,你才满意吗?” 我轻轻将装在口袋里面的项链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看着项链断裂处露出来的一抹银色,魏书程的脸扭曲了一瞬。 儿子拽着邱雪的衣服把她拖拽出来,凑过来看了一眼,满脸不屑: “怎么了,不就是个金包银吗?妈你大惊小怪什么?” “那个年代人人都不容易,我爸不就是想给你撑撑面子,就为这点小事生气,你可真难伺候。” 说罢,一巴掌狠狠招呼在不断挣扎的邱雪的脸上。 “贱人!被别人挑唆两句就敢和我提离婚,我可没有我爸那样的好脾气!” 一通指桑骂槐下来,儿子还要继续动手。 却被我一把推了个趔趄。 儿子虽然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可毕竟成天窝在家里打游戏。 力气怎么比得上打小干农活的我。 我把邱雪挡在身后,看儿子还有想往前冲的意思,立马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就当醒醒神。 我从小到大没有动过儿子一根手指头,他明显是被我这一巴掌打蒙了。 醒过神来又想来拉扯我,魏书程看着这乌烟瘴气的家。 额角不断抽动,大吼一声: “够了!” “这就是你对你妈的态度吗?” 儿子挨了骂,缩了缩脖子,看着老实了。 魏书程站起来亲自看了看邱雪脸上的伤,从自己屋里取了药出来: “国外的,效果很好。” 他深吸一口气,又转身对着我软下口气: “薇薇,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我摇摇头: “家暴和赌博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们既然开始了,以后恐怕只会变本加厉。” 魏书程脸上挂不住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好声好气的和我说过话。 却被我拒绝了。 一时间,魏书程怒极反笑: “好啊,你非要离婚是吧?” “那我们来算算账吧,结婚时我买给你的彩礼是价值十万元的黄金,折合到现在的黄金金价,你至少要还我52万现金。” “蒋薇,做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这钱,你拿的出来吗?” 4. 见我不说话,似乎是被他吓住了。 魏书程深谙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道理,走过来拉住我的手: “薇薇啊,我知道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我们这一页,也就翻过去了吧。” 儿子站在一边抱臂冷哼: “早知道现在,刚才何必要死要活闹离婚?还带着邱雪跟你一块造反!” 我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看着这个我从牙牙学语,一直养到现在这副模样的孩子。 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他小时候,明明也会抱着我的腿撒娇,说以后要给妈妈买大房子,要一辈子对妈妈好。 我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我的腿上至今打着钢钉。 那是那时候为了救横穿马路的他而留下的伤疤。 还有魏书程。 魏书程一身浪漫细胞,当年在追我的时候可以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那个看对眼了就顺势在一起的年代,他却说: “表白要从一束正式的花开始。” 那么大一束红玫瑰,我从楼下抱回家,一路上不知道收获了多少羡慕的目光。 老人们都说物是人非。 可如今明明物是,人也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我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魏书程看见我眼角泪花闪烁,几乎控制不住的往前走了一步。 门口忽然传来响动,陈月影抱着一束花回来: “呀,这是怎么啦?” 他倏然停住脚步。 我再没给魏书程一个眼神,拉着邱雪,跟陈月影擦肩而过。 街上人潮如织。 邱雪有点担心: “妈,咱们要怎么办?” 她没有孩子,财产分割也简单,却还是把自己划分到“我们”的行列。 摆明是打算和我一起承担。 虽说是儿媳,此刻却也胜过亲子。 我从怀里掏出一本房产证递给她: “走吧,去卖房子。” 是的,现在魏书程他们住着的房子,正是我爸妈买给我的。 也是没有丁点产权纠纷的,婚前财产。 原本价格不算太高,可因为旁边就是重点初中高中。 最近几年价格疯涨。 中介见了两眼冒光,拍着胸脯和我保证不出三天一定能给我找一个好的买家。 走出房屋中介所后,我告诉邱雪: “这套房子能卖不少钱,我给你十万块,去开启新生活吧。” 我知道,邱雪不是自己想要嫁给我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的。 她是被爹妈卖过来换彩礼的,可惜婚前伪装的实在好,我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发现时木已成舟,当真是为时已晚。 我只好竭尽所能的对邱雪好,希望能弥补一二。 “妈,我身边就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能赶我走。” 她眼眶红红的抱住我。 我叹口气,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又何尝不是只有她了呢? 只是前路未卜,怎么好再拉她下水? 魏书程正蹲在洗衣机前研究那些密密麻麻的按钮时,门铃响了。 他眼前一亮。 以为是我在外面过不下去了,要回来求和。 开门前深吸一口气,摆足了款儿,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可门一拉开,却是几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你们谁啊,怎么擅闯我家?” 为首那人凶神恶煞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房产证: “你家?什么你家?看看清楚,这里是我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