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马的乌梢长鞭在空中挥出一道晃影,撕裂傍晚的沉闷。 “唔唔......唔......” 马车内,几个孩童四肢被捆,口中塞着布条。 白嫩的手腕上搓出一道道血痕,泪珠从眼睫大颗地滚下来。 车帘外,精瘦如猴的吴老三驾着马车在山间小道扬起阵阵尘土。 转过弯道时,忽然见侧边的山林奔出一只半大的羊,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避闪不及,连人带车直冲冲撞了上去。 “咩——” 小羊惨叫着被踢翻了身子,吴老三也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他骂骂咧咧往地上啐了一口: “艹,撞了邪了!” 一道清脆童稚的嗓音响起: “你不是撞邪,是撞了我家的羊。” 吴老三掀眼一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女童站在路中央,护着地上惨叫的羊。 女童衣衫半旧,两个圆圆的发髻上还沾着枯叶。唇红齿白,粉妆玉砌。 一双眼清如山间雪,灼灼似繁星。 吴老三眼中瞬时精光闪烁。 他车里绑了几个富家孩子,个个雪肤杏眼,已经是很漂亮的了。 可是这荒郊野外突然冒出的女童,竟然比那几个孩子都要生得好看。 吴老三搓搓手心:“你是哪的娃?你家大人呢?” “此山是我家,外人禁入。你闯进了我家里,撞了我家的羊,你要赔钱的。” 苏知知声音很大,理直气壮。 吴老三目光飞快扫过两边山林,眼底划过一丝算计。 八成是山里猎户的孩子。 既然送到他手边,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这女童皮肉嫩五官好,定能卖个好价钱,有些富贵人家就喜欢买这种...... “一只羊罢了,你跟我来,我回家拿钱给你。”吴老三嘴角扯出笑,朝着苏知知招手。 他黝黑的手伸进袖内,摸出一块脏兮兮的米糖来。 “来,先给你吃块糖。” 苏知知摇头,明显没瞧上那块米糖:“你骗人。” 吴老三一愣,笑容干瘪下去。 苏知知的小手指着马车,大有看穿一切的架势: “你没钱,你的衣裳和马车都很旧,连水囊都是补过的。你不是本地口音,你是卖人儿女的拐子。你的米糖里放了药。” 方才风吹起车帘一角,苏知知看见了后面被绑着的身影。 “把马车和里面的人都留下,身上的钱都交出来!”小小的人儿语气倒不小。 吴老三拿着米糖的手一僵,没想到这个小女娃居然能讲出这些东西。 听到最后那句话,他阴恻恻地笑起来,头上的疤挤成了一把刀: “小丫头!遇见老子,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吴老三朝苏知知扑过去,凶态毕露。 苏知知灵活地往侧边一躲,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条蛇皮软鞭,唰地往吴老三脑门甩下去。 啪!吴老三迎面挨了一鞭,脑门上绽开个血口子。 躁怒之余,他惊讶于女童使出的力道,那鞭子抽下来的狠劲,居然不逊于成人。 苏知知抽完一鞭子就蹿回了路边的林子里。 与此同时,她嘴里发出鸟叫声,时短时长,节奏规律。 “啾啾啾——啾啾啾——” 苏知知发出鸟叫声后,前一刻还安静的山林,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鸟叫声。 “啾啾啾——” “啾啾啾——” 同样的长短,同样的节奏。 迅速地漫过整片山头。 山中无风,草木却窸窣作响。 头顶上,一只巨鹰盘旋。 吴老三忽觉一阵阴寒从背上蔓延至脖颈。 他汗毛立起,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驾着马车就想跑。 但已经晚了。 咻—— 一支梅花镖破风而来,马儿受惊乱窜。 车舆上坐着的吴老三猛地往前栽了个跟头,头晕眼花地再欲爬起来时,见山林两侧陆续冲下十来个人。 “谁欺负我们知知了!” “哪条狗瞎了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抓起来剥皮去骨,剁碎了喂狗!” “......” 冲下来的人有男有女,要么提着剑,要么扛着刀,气势汹汹地将吴老三团团围住。 吴老三面如土色,身子抖成筛子。 就算再傻,也明白自己这是捅了土匪窝了。 吴老三跪下告饶:“各位好汉,小的有眼无珠,求好汉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要多少钱都好商量。” “不行不行!不能放。”苏知知塞好自己的小皮鞭,此时又挤进了一圈人里面。 苏知知:“他车里还有人的!” 吴老三再抬头时,脖颈处已然抵上一把雪刃。 持刀的是个中年男子,左手持刀,右手衣袖空荡。 他手中的刀锋晃了几下,挑断了吴老三的手筋和脚筋: “带他上山,等村长回来商议如何处置。” 吴老三痛得在地上打滚: “你们......你们知不知我是为谁做事,你们惹不起——唔——” 他还没滚上一圈,就被人麻利地绑成个粽子,口里塞了布条。 绑他的人还把他浑身上下搜了一遍,暗器、钱、药都被搜刮走了。 苏知知摇着小脑袋,走到吴老三身边,故作叹气地把那句话还给他: “遇见我,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被堵住嘴的吴老三:...... 另一边,倾倒的车厢也被检查了一遍。 里面居然挤着五个小人儿,都被捆着双手双脚,堵了嘴巴。一个个饿得面有菜色,虚弱得站都站不稳。 有一个甚至早就晕过去了,叫都叫不醒,只剩一口气吊着。 几个孩子被抱出来,松开了手脚上的束缚。 先前在车里一直挣扎的小姑娘目露惊慌,见一群人身形剽悍,扛刀提剑,吓得泪珠子还在掉个不停。 “你们......你们是谁?” 小道尽头,挂在山头的落日像颗冒着红油的咸蛋黄。 落日映在苏知知的眼里,她拿着小手帕帮爱哭的姑娘擦眼泪: “我们是黑匪山的良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