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下个月。 走出大殿时,庶姐季瑶正站在廊柱边。 上一世,就是她在我耳边日日念叨“六殿下才是真英雄”。 又是她在萧烬面前故作委屈,说我“仗着嫡女身份抢她心上人”。 最后,她赌气嫁给地痞,死得不明不白,却成了萧烬剜我心的刀。 她的目光落在我和萧澈之间,眉梢挑着几分讥诮。 “妹妹不该选九皇子的......” 我笑了,抬眼直视她:“我选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被我问得一噎,脸色白了白。 廊那头忽然传来脚步声,萧烬的玄色锦袍出现在拐角。 他一眼就看见了季瑶,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 快步走过来时,目光却像淬了冰似的扫过我:“瑶儿怎么在这?” “我来送送妹妹。” 季瑶立刻迎上去,声音软得像棉花,“六殿下别生妹妹的气,她许是一时糊涂......” “我没糊涂。” 我打断她,“庶姐与其关心我的选择,不如想想,再过三月便是你的及笄礼,父亲已经在为你相看人家了。” 季瑶的脸“唰”地白了。 她虽是庶女,但仗着萧烬的几分青睐,总觉得自己能嫁入皇室。 我这话,无疑是戳破了她的幻梦。 萧烬的脸色沉得更厉害,攥住季瑶的手腕护在身后,对我怒道。 “季晚!你对瑶儿说什么?” “说人话。” 我淡淡回视,“难道六殿下觉得,庶姐能一辈子赖在相府?” “你!” 萧烬气得额角青筋跳,“若不是你抢走了瑶儿的机会——” “机会?”我笑出声,眼尾的弧度带着几分冷。 “六殿下怕是忘了,季家世代只有嫡女能承媚骨,能续皇室血脉,庶姐纵有千般好,也担不起‘续命香’这三个字。” 这话像针,狠狠扎在季瑶心上。 她攥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泛白。 我知道她最恨别人提“庶出”二字,更恨自己没有那身能让萧烬活下去的媚骨。 萧烬果然更怒,往前一步想逼近,却被萧澈下意识拦住。 “六哥,”萧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固执,“选夫之事,季姑娘已有决断,何必再争执?” 萧烬甩开他的手,眼神像要烧起来:“九弟是要护她?” “我是她选的夫婿,自然该护。” 萧澈的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挺直了脊背。 扫过我和萧澈交握的手,萧烬忽然冷笑一声。 “九弟倒是情深义重,只是不知十日后的术法比试,你这废物,能不能护得住她?” 渊朝的术法比试,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算起来已有三百年了。 开国初年,太祖靠术法定天下,深知皇室血脉里的术法既是天赋,也是枷锁。 就像如今皇子们活不过弱冠的诅咒,当年太祖的亲兄弟,也因术法失控而亡。 于是他立下规矩:每月初一、十五,皇子需在演武场比试术法。 一来是检验进境,二来是让族中长老观察术法是否有失控之兆,尽早用符箓压制。 最重要的,是为储君选拔立个标杆。 “十日后的比试,我会亲自下场,九弟若是有种,就别躲。” 他顿了顿,眼底满是恶意:“我会让你亲眼看看,你护着的这朵‘娇花’,是怎么看着你被我打得爬不起来的。” 这话不仅是说给萧澈听的,更是说给我听的。 他在警告我,别指望萧澈能护着我。 在这场注定不公平的比试里,萧澈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萧澈猛地攥紧我的手腕,他没看萧烬,只垂眸望着我:“晚晚,别信他。” “比试那日,我或许打不过他。”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 “但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他伤你分毫,就算我被打得爬不起来,也会用最后一口气,把你护在身后。” 我望着他认真的眉眼,忽然想起上一世。 那场火燃起时,萧澈疯了似的冲过来。 他那时刚被萧烬打断腿,撑着拐杖爬过来。 膝盖磨出的血染红了灰烬,却仍跪在门外,一遍遍地喊我的名字。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砸在滚烫的砖头上,烫出滋滋的响。 “晚晚......晚晚......” 满宫的人里,只有他记得我怕黑,在坟前点了盏长明灯。 只有他,在我死后,还把我当回事。 可他十九岁那年,因为命定的诅咒。 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寝殿里,连副像样的棺椁都没有。 这一次,换我来护他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