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好,能力强,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我爸妈是人们口中的成功教育家。 爸爸学孟母三迁,妈妈辞掉了她引以为傲的工作。 只为给我创造出一个良好的备考环境。 高考结束后,我的成绩直逼清北大学分数线。 人们打开电视调到教育频道,期待着看到我爸妈分享成功教育经验。 可又不约而同地被法制栏目里那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 我孤零零地站在摄像机前,举起双手。 手铐的银光映照着我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 “是的,是我亲手杀了他们。” 1. 话音刚落,面前的摄像机被“啪”的一声关闭。 坐在我对面的警官关野气的拍案而起: “宋今禾!你在笑什么?这可是直播!我要的是你声泪俱下的忏悔,不是要你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演变态杀人犯!” 我不以为然地挑眉,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反问: “我为什么要忏悔?他们该死啊,警官!” “砰”的一声,关野面前的保温杯狠狠落在桌面: “宋今禾!那可是你爸妈!他们生你养你十八年!为了给你提供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你爸爸搬了三次家,背了近百万的房贷才找到离你学校最近的房子;你妈妈更是为了你辞职做起了家庭主妇,他们把你教育的这么好,换来的却是你用奖杯凿碎他们的头骨,亲手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你怎么舍得?你怎么敢啊!” 关野的声音响彻整个审讯室,我下意识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发出一声轻啧。 这些话自从我自首被抓后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耳朵都要起茧了! 见我依旧无动于衷,关野深吸了口气,无奈地放软语调: “宋今禾,你年纪还小,作为警察,我不希望看到你十八岁就走上人生的末路。只要你交代清楚自己的杀人动机,认错态度诚恳,还是有望从轻判处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也别再执拗了!” 将来吗...... 我阖眼仰头,思索片刻后缓缓张口: “好吧!我确实做错了。” 闻言,关野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他挥了挥手,实习警官重新打开摄像头。 对着那漆黑的镜头,我的眼底渐渐蓄起雾气: “都是我的错。” 我一字一顿继续道: “我错在......动手太晚,没能早些送他们上路!” “你!” 在我近乎癫狂的笑声中,关野眼疾手快挡住镜头。 没等他再度开口,审讯室的大门被敲响。 一个年逾五十的老警察黑着脸示意关野出去。 很快,耳边传来老警察清晰的骂声: “关野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和嫌疑人没沟通清楚就敢贸然开直播!上级有多重视这个案子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会让警局承受多少负面舆论?你想过吗!” “我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可是师父,这个案子一定另有隐情,宋今禾今年才刚满十八岁,我就是想多给她一次......” “行了!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省里已经来人了,今天就会把宋今禾带走!这个杀亲案你不用再跟进了!” “师父......” 随着门外的谈话声渐渐消失,我被几个女警察带离了审讯室。 路过走廊时,我微微抬头,正巧对上关野的视线。 “宋今禾!” 关野叫住我,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的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 我身形一顿,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呢?” 2. 公安局门外,全是看了直播赶来的观众,里面不乏有从市场买完菜提着菜篮子赶来的大爷大妈。 他们虎视眈眈,目眦欲裂地盯着大门,见我一露头,铺天盖地的骂声奔涌而来: “这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爹妈的畜生!宋老师夫妻是多好的人!这么多年含辛茹苦,为了她,宋老师的妻子每天天不亮就来市场买菜买牛奶,宋老师更是连着搬家换了三份工作,都是为了给宋今禾一个最好的教育环境,谁承想,刚高考完,宋老师夫妻就被这个白眼狼活活砸死!” “还高考状元呢!我看宋今禾就是恶魔!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痛下杀手,等死后也会下十八层地狱!阎王爷都不会让她再入轮回!” “我要是宋老师,早知今日当初她一出生我就该摔死她!” “枪毙杀人犯!还宋老师夫妇安宁!杀人犯滚出海城!” 滔滔不绝的骂声中,一颗鸡蛋正中我的额头。 额角的血和着鸡蛋液顺着睫毛流下,染红了眼前的一切。 好像爸妈死前的惨状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一下,两下...... 直到鲜血黏腻了双手,我才顶着那张被血溅满的脸,看向镜子里折射出的电脑屏幕页面。 里面,是刚刚提交成功的志愿表。 我将父母为我选好的第一志愿在提交时间截止前修改成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不出意外的,父母知道后大发雷霆。 为了惩罚我的不听话,他们将我的学籍档案撕成碎片撒在了家里的各个角落。 连同我逃离这个家庭最后的希望,也和档案一起粉碎飘散。 没人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反抗,就像没人知道那天我递给他们的两杯水里早就放了足量的安眠药。 他们睡着了。 可这远远不够! 我要他们再不能醒! 我要他们再不能阻止我逃离这座樊笼! 于是,我拿起奖杯,走向卧室...... 意识到他们真正死亡是在第二天早晨。 饭桌上,没人再逼着乳糖不耐受的我喝下满杯的牛奶,也没人再要求我只有一字不错的默写完100个英文单词才能开始吃饭。 我麻木地嚼着从不被父母允许入口的吐司,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床上血淋淋的两个人。 直到血腥气传进鼻腔时,我才意识到: 那根扼住我咽喉十八年的线,终于断了! 思绪回笼时,我早已满身狼藉。 尽管警察拼命阻止情绪激昂的围观群众,可杀父弑母的我还是引起了众怒。 忽地,我眼前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越过禁制,直直朝我冲来。 他是我爸曾经最得意的学生,林翰。 林翰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地上,怒吼道: “你这个杀人犯!我要你为宋老师和师母偿命!” 随着林翰下手的力气越来越重,我被巨大的恐惧和疼痛席卷全身。 很快,我眼前泛出星星点点的白,愈发稀薄的空气将眼前林翰的脸慢慢放大。 意识朦胧间,我好像又听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低语: “小今禾,过来!尝尝哥哥的蜂蜜甜不甜?” 3. 第一次被林翰猥亵,发生在我十岁那年。 初三的林翰来家里找爸爸补课。 爸爸临时被学校叫去开会,妈妈便把我和林翰独自留在家里,她出去买菜招待客人。 临走前,妈妈千叮万嘱,要好好照顾林翰哥哥。 于是,六岁的我踩着板凳去厨房给林翰接水。 水杯递给林翰时,他盯着我被打湿的睡衣前襟,眼神暗了又暗,问道: “小今禾,你想吃蜂蜜吗?” 我懵懂地点点头。 下一秒,我的嘴巴被林翰塞住。 我挣扎,林翰却潮红着脸威胁我: “要是你不乖乖听话,我就告诉你妈妈,说你对待客人不礼貌!” 我心下一惊,想起之前因为我没有主动和邻居阿姨打招呼,被妈妈骂不礼貌,关进小黑屋里饿了三天三夜的事,便不敢再动。 直到听见楼下传来自行车的车铃声时,林翰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我。 从那以后,林翰每次来我家补课都会趁大人不在家和我玩吃蜂蜜的“游戏”。 我不喜欢这个游戏,几次和爸爸提出不要让林翰来家里,却被爸爸骂不懂事。 直到再大一点,学校开了生理健康课后我才知道: 原来林翰的行为,叫猥亵。 老师说遇到这种事情要及时告诉家长。 我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和爸妈坦白了这件事。 本以为爸妈知道后会后悔,会气恼,会心疼。 可是迎接我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怀疑和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林翰是我们班学习最好的孩子!以他的成绩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宋今禾你什么时候学会污蔑别人了?” 妈妈也拿起扫帚一下又一下地抽到我身上,骂道: “不要脸的东西!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家里穿的那么暴露干嘛?你才多大啊?就学外面那些女人水性杨花了?” 我一边躲一边哭着喊冤。 落在身上的打越来越重,妈妈甚至剪碎了我所有的睡衣和裙子: “林翰为什么不碰别人只碰你?宋今禾,还是你太贱,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别人!” 我走投无路,最后只能选择报警。 我挑了一个爸妈熟睡的深夜出门,跑向离家最近的警局。 就在离警局最近的路口处,我被不知道从哪冒出的林翰堵在了巷子里。 林翰拿起手机,在我眼前播放出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 他说: “如果你敢把这个事情闹大,我就把这些东西发到你们学校的论坛上。我要让你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看看,表面上冰清玉洁的宋今禾,私底下有多骚~” 我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生生止住了迈向警局的脚步。 见状,林翰仿佛又换了个样子。 他语气亲昵地摸着我的头发,呼吸打在我耳侧,轻声道: “小今禾真乖。哥哥知道你长大了,不如今天哥哥带你玩些大人的游戏?” 4. 噩梦苏醒后,是入目可及的白。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右手输着液,左手被手铐牢牢锁在床边。 窗前,关野慢慢转身。 我瞥见阳光下,他攥着检测报告的手骨节发白,伴随着略微的颤抖。 “宋今禾......” 关野红着眼眶,哑声道: “你爸妈死前的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医院的检查报告显示,你有过被多人性侵的经历?” 我晃了晃头,脑袋有些钝痛: “警察也能管家事吗?” 关野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是被我爸妈亲手送到那个男人的床上的,他叫林翰。今天在警局门口,你应该见过。” “那个你父亲的学生?你父母怎么会......” “怎么不会?” 我嗤笑着反问。 其实我比他更想知道,为什么那天深夜我爸妈明明跟在我身后,还是眼睁睁看着林翰将我带走! 为什么事后,妈妈要站在林翰那边一起劝我: “林翰是你爸爸教过最出色的学生。他马上要高考了,以他的成绩拿个省状元没什么问题,你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毁了他,更不能毁了你爸爸!听话,爸妈知道,如果你不喜欢林翰你是不会和他去开房的!等今年高考结束,就让林翰哥哥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我捂着小腹拼命摇头,得到的却是正中心口的一脚。 爸爸站在远处,脸色阴鸷地骂道: “混账东西!我看你就是不想让这个家好过!如果因为你的举报让林翰失去考试机会,让我错过今年的高级教师评选,我们就再搬一次家!到时候,你清楚自己有什么后果!” 回忆至此,我的呼吸逐渐急促。 左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手铐碰撞床杆发出叮呤咣啷的脆响。 窗前,关野突然出声: “不对!” 他盯着我,脸上生疑: “如果只有林翰一个人对你实行性侵,报告里为什么显示......” 我苦笑抬头,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打断道: “关警官,你猜我搬过三次家,背了近百万的房贷,为什么我爸妈死了这么久都没有要债的上门?” 关野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林翰的父母是海城有名的房地产商人,我爸爸在他父母的操作下前后买了三套房,所谓房贷不是钱,而是林翰手机里我的裸照。” “林翰说,一张照片一万,一个人五万,一晚上十万。那天晚上人多,我正好还完。” 眼泪顺着眼角滴落,洇湿了纯白的床单。 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 我笑得凄惨,心底悲凉: “关警官。” “裸贷害人啊!” 5. 关野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病房里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又急又喘: “这群混账!” 他一拳砸到墙上发出声闷响: “裸贷是违法的!宋今禾,你就没反抗过?”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我瞟向关野,控制不住的怒意截断了他的话。 可反抗又能怎样? 我妈妈辞职前是当地妇联的主任。 每当我拖着一身伤从林翰订好的酒店出来后,无论是举报还是报警,我的申请总是最快被驳回的那个! 我绝望地看着一张张被定性成家庭矛盾的裁决书,更绝望的是看见眼前撕心裂肺哭喊的妈妈: “宋今禾!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你啊!这么好的房子你没享受过吗?为什么要抓着你爸爸不放!” “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包容!如果你爸爸因为你出了什么事,那我也不活了!妈妈教过你,女性的贞洁从不在裙摆之下。你只不过是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相信妈妈,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所以当那顶厚重尖锐的奖杯一下下凿进妈妈头骨时,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心里默念: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味的顺从早已让我的灵魂千疮百孔。 只有牵住我翅膀的那根线彻底断裂死亡,我才能得到真正的新生。 “宋今禾,我会尽快帮你翻案的!” 关野轻了轻嗓子,随后打开对讲: “所有人注意!六一八杀亲案有其他进展,立即逮捕嫌疑人林翰!” 没过多久,细微的电流声从对讲里传来: “野哥,两小时前接到群众举报,城北废弃工厂里发现一具四肢断裂的男尸,下体有被多人***过的痕迹。死者身份刚刚确认,就是今早在警局门口闹事的林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