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火球,将大地照的滚烫,也让暴晒之下的苏唯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摇摇欲坠。 这副凄惨模样,就连皇上身边的福公公都瞧着心疼,忍不住劝道: “慧嫔娘娘,皇上这会儿正忙着,您还是先回吧。” 苏唯勉强稳住身形,轻轻摇头:“多谢公公好意,本宫还撑得住。” 她是来求替家人讨公道的。 数日前,本该是亲眷进宫探亲的日子。 苏唯苦等家人不来,心里就起了疑,派人出宫打听消息,结果听闻噩耗: 她在宫外的妹妹被当今太傅余丞家的子弟欺辱,患了疯病; 弟弟为了讨回公道,竟被人生生打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而她的父亲,五品翰林院主事,求告无门,惊怒之下缠绵病榻,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苏家除了她,一共只剩下这么三个人,如今竟然几近满门覆灭! 可行凶之人,却逍遥法外,好不快活! 苏唯不甘心家人受人欺负至此,却又身在深宫无计可施,这才不得已求到皇上跟前来。 却没想到,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 可既然是求人,就得做足了求人的姿态。 这一点,苏唯向来拎得清。 可“撑得住”三字刚落,苏唯竟身子一软,直直栽了下去。 多亏福公公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磕到地上。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苏唯看得出福公公对她存着几分善意,开口恳求道:“公公心善。劳烦公公再通传一声吧。本宫有要事求见皇上。” 福公公面露犹豫之色。 他才去隆锡殿瞧过,皇上正和一众朝臣议事,不便轻易打扰。 若换了旁人相求,他定会一口回绝。 在宫中浸淫了大半辈子,人老成精的福公公最懂得“明哲保身”四个字,他是绝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妃嫔蹚浑水的。 可眼前的这位慧嫔娘娘有些不同。 她性情淡然,从来不争不抢。 可就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人,却在短短三年间,从小小的答应晋封至嫔位。 且每一次晋封,都让人挑不出错儿来,也不招人恨。 福公公看得明白,这位慧嫔娘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这样的人,日后保不齐是能飞黄腾达的,若是能顺手帮一把,对自己大有好处。 想到这里,福公公叹了口气:“罢了。老奴再替您进去瞧一瞧吧。” ...... 隆锡殿。 当今皇上裴衍今年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少年天子五官凌厉,丰神俊朗。 此时,他懒散的背靠龙椅,斜睨着底下的朝臣唾沫横飞,满脸的不耐烦。 福公公善于察言观色,见状趁机递上话:“皇上,慧嫔娘娘已经在外头跪候了好一会儿了。” 裴衍闻言,眼神亮了亮。 来的正是时候! 他早就想打发了眼前这群嗡嗡乱叫的“苍蝇”。 今日早朝,他不过驳了太傅余丞递上来的一份奏本,这些人就从议事大殿“劝”到了这里。 说什么太傅身为两朝元老,肱骨之臣,所谏之言如良医名方,皇上理应虚怀若谷,广纳忠言,方能使国泰民安之类,仿佛他驳回太傅的奏本就会惹来天怒人怨似的。 “朕还有事,今儿就到这里,都散了吧。”裴衍借机打断他们,作势就要起身。 可原本老神在在、一言不发坐着的余太傅却在此时发话了。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自该以国事为重,怎能因区区后宫妃嫔就撇下朝政大事?” 余太傅曾是先帝托孤的重臣。 先帝临终前遗命,令余太傅辅政,辅佐幼帝处理朝政。 如今,裴衍虽表面上已经亲政一年有余,可实则大裕朝政依旧牢牢捏在余太傅手中。 裴衍一滞,眼底涌上愤怒。 可面对权倾朝野的余太傅,裴衍知道如今他还没有足够与之抗衡的能力。 再忍一忍,他定要将余丞的势力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裴衍收敛了脸上的神情,重新坐了下来。 “告诉她,让她回去。” ...... “娘娘,皇上正在与朝臣议事,吩咐您先回去。”福公公回到苏唯面前。 他又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叹气:“唉,诸位大人也是的,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老奴瞧着皇上都累了。” 这话落在苏唯耳中,她抬头看了一眼福公公,心领神会。 福公公这是在提点她呢。 “公公今日的恩情,本宫铭记于心。” 思索片刻,苏唯直接扯着嗓子喊起来:“皇上,嫔妾要状告太傅余家恃强凌弱,纵容家中子弟辱我妹妹,伤我弟弟,且仗势强压恶行,掩盖真相!”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苏唯,惟有福公公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慧嫔娘娘,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 很快,隆锡殿的大门缓缓打开,裴衍的身影出现在苏唯面前。 裴衍蹙眉看着她。 在他的印象中,慧嫔向来是气质出众、仪态端方的,今儿怎么这般狼狈了? 出神间,只听余太傅话中含着愠怒,开口质问: “娘娘说话,可得有真凭实据!” “余家子弟仗势行凶,在京城不是秘闻。余太傅又何必装傻充愣?”苏唯冷笑。 太傅又如何?她苏唯不怕! “老夫装傻充愣?笑话!” 余太傅叱咤风云了半辈子,没有想到区区后宫里的一个女子竟敢这么和他说话,冷哼一声,道:“皇上,据臣所知,后宫妃嫔久居深宫,不许擅自与外联系。可这位娘娘却口口声声我余家子弟在外行凶,这若不是构陷,那便是她有违宫规。” 颠倒黑白! 苏唯气血上涌,刚要出口反驳,又听他道: “臣曾侍奉先皇,又奉先皇遗诏辅佐皇上,虽不敢自诩千古名臣,却也鞠躬尽瘁,忠心不二。我余家子弟也是饱读诗书,守正不阿,怎可能做出此等错事?” “老夫不与女子争长短,相信皇上慧眼如炬,分得清谁是谁非,孰轻孰重。” 裴衍听出他话中赤裸裸的威胁,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负在身后的双拳紧握。 “余太傅所言极是。慧嫔,回去!” 形势所迫,裴衍不得不暂避锋芒。 福公公正要上前搀扶,可余太傅却又幽幽开口:“娘娘身为妃嫔,却在此处胡言乱语,冒犯陛下,有违宫规,皇上怎可就这么轻轻放下?” 裴衍侧目:“余太傅以为如何?” “理应罚禁足三月,静思己过!” 裴衍强忍怒意:“依太傅所言。” 苏唯气极,指天怒目而视:“余丞,你这样颠倒是非,残害忠良,枉顾人命,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老夫向来光明磊落,怕什么天谴......” 可他话未说完,只见前一刻尚且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狂风四起。 随即,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一道道惊雷自乌云中迸裂而出。 余太傅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惊雷打在隆锡殿前的树上。 三人合抱的粗壮树干竟应声而倒,直直朝裴衍和苏唯所在的方向砸去。 “皇上!” 福公公等人惊惧之下冲上前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树干砸在身上,两人双双昏迷。 “快,快请太医......”皇宫瞬间陷入一片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