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画仙后人,用血作画便可成真。 上一世,只因苏婉一句要用最无暇的身体和面容嫁予我。 我便日日取血为她画骨描皮,终于绘出了最完美的脸和躯体。 她成为大晟朝第一美人那天,圣旨也到了,我才知道苏婉将入宫成为新后。 进宫前,苏婉命人将我绑住。 “我注定是要做人上人的,你一介穷书生如何许我一世富贵?” “墨珩,你不是血笔通神吗?为何不能为我绘数之不尽的金银?为何不敢为我画整个天下!” 我挣扎着挽留她。 “神笔祖训为民生而非私欲,我为你重塑肉身已然犯忌......” 可苏婉不听我的解释,把玩着凤印,眼底尽是对权利的渴望。 只留下一句“断掉他的手,再放血杀了他。” 再睁眼,我回到了苏婉缠着要嫁给我的那天。 看着这张谄媚的脸,直犯恶心忍不住推开。 “苏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1 跌坐在地上的苏婉一脸惊讶的望着我。 “珩哥哥,你把人家弄疼了。” 前世我还真是猪油蒙了心,竟被她这副示弱的模样迷惑。 眼不见为净,我抬脚打算离开苏家。 刚踏出门口,春花端着碗羹尧走来。 “墨公子,您喝了玉露再出门吧,我家小姐熬了好几个时辰呢” 看着眼前雪白的羹尧,我挑了挑眉。 “哦?那这碗里的同心蛊也是你家小姐亲自下的?” 春花见状赶紧跪下,连连磕头。 我没听她二人的解释,快步离开苏家。 上一世临死前,春花用刀割着我的皮肉。 “要不是你自私,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我也让你死得明白,你对小姐唯命是从不过是它的作用。” 看着眼前的蛊虫,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同心蛊比令枯木逢春的暖情散还要令人沉溺,中此蛊便只会钟情于下蛊之人。 我也因此倾心无德无才更无貌的苏婉! 若不是我的神笔血脉压制恐怕不止为她画脸,甚至将江山...... 上苍既让我重活一世,我定要苏婉付出代价,绝不沉溺儿女私情负了神笔传承。 没料到苏婉如此厚颜无惭,我前脚刚走她就追了出来。 “珩哥哥,我已经罚过春花了,她知道我与你情投意合,就动了歪心思,定是被江湖术士所蛊” 她指尖攥着手帕声随泪颤,引得旁人袖中指点。 不等我开口,苏府的秦管家快步赶来。 “姑爷,老爷有请。” 差点忘了,我还是苏家的准女婿。 2 半年前,我刚来晟京谋求生路。 正巧苏家举办丹青擂,便报名参加。 苏家老爷苏璟不仅是痴迷调朱敷彩之人,还是当朝尚书,据说获胜者可为皇家作画。 前来作画的人乌泱泱挤满了苏府前庭,排了半天才轮到我。 一旁的青衫书生斜睨着我的画案。 “哟,这位兄台连朱红和靛蓝都没得使?" 抬扇指了指前一位公子所做之画。 “李公子这《瑶池会仙图》光是贴金就用了三钱赤金,再加波斯青金石磨的石青......啧啧,岂是常人用得起的?" “素闻苏大人最重珍稀颜料,兄台如此寒酸,不如趁早回家。” 听着此起彼伏的嘲讽声,我淡然一笑,取笔就墨作了幅《墨海生云图》 众人见我仅以纯水墨绘云海,嚷着要我滚出去。 推攘间有人瞥见我的画,不知是谁发出惊呼: “哎哟,这画在动!” 终于有人瞧见端倪了。 我虽仅以水墨作画,但祖传的画技加以破墨法,墨韵变化可聚可散有光影流动,从不同的角度看则有不同景象,好似在变幻。 在高处观赛的苏尚书快步下楼,拿起我的画一瞧。 “逸笔草草,无具体物象,却得天地浩渺变化多端之意,此乃神品也!” 我就此夺得丹青擂榜首,一举成名。 不曾想苏家此举选的不仅是官家画手,还有他苏家的女婿。 原本羡慕我夺魁的众人听闻我要娶苏家大小姐,纷纷投来了同情的眼神。 见到苏婉后,我终于明白了。 她有一个天生的红色胎记,占据了大半张脸。 上一世若不是她用同心蛊,我怎会对她动心。 不就是娶苏家小姐吗?苏府可不止一个小姐。 3 “苏大人,在下不愿与苏大小姐成亲” 原本正细描的美人图被重重划了一笔,苏璟顺势将画纸揉成一团扔向我。 “墨珩啊,你瞧这图,一旦画错便只有废掉,人要是做错选择也是一样的。” 他起身朝我走来,站在高处低眉一瞥:“听闻你与婉儿在街上闹别扭,你可知丢的不仅是你的人,更是我尚书府的脸面!” 上一个不愿娶苏婉的人被苏家砍去四肢扔进了河里。 “能成为苏家女婿是晚辈的荣幸,只是小人自知门第寒微配不上大小姐,嫡出小姐与贵家公子才是良配。” “您的知遇之恩小人无以为报,希望求娶苏二小姐,入赘苏家。” 他这才走下阶梯扶起跪地的我。 “你是说庄子上那个瘸子?” “是的。” “老爷,墨珩说得不无道理,我家婉婉可是嫡出,该入皇家才是。苏芷在庄子上也有小五年了,怎么也是苏家骨肉也该回来了。” 苏夫人快步来到书房,算算时间,那人该出现了。 “夫人也不看看你生的什么女儿,就她那张脸还想嫁进宫,痴人说梦!” 二人眼神示意,我退出了房间。 “老爷,晟京刚来了位画师,听闻他可以令画成真,此人姓马,莫不是您苦寻的画仙后人?” “来人,备马车!” 我勾了勾嘴角,这血放得真值。 在去见苏璟前,我借口更衣回了趟房间,取血画了一男子。 此人风度偏偏,画技了得,我为他取名马昭砚。 我所画之物,自然为我是从,非真人便不会被蛊虫所惑。 一个时辰不到,马昭砚便用画换取了黄金百两,而那家当铺是苏夫人的产业。 坊间也开始传言,马昭砚定是神笔后人。 “昭”为彰显,“砚”为笔魂,马昭砚不就是“彰显神笔之魂”之意。 好冷!为私欲作画的后果是受到寒冰之苦。 上一世,我为了苏婉几乎日日取血,只期待与她成亲后白首不相离。 今日这痛不及前世万分之一,我要她苏婉万劫不复! 寒刀刮骨般的疼痛令我昏死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又听到了那恶心的声音。 “珩哥哥,你快开门,婉儿不要嫁给那个什么马公子,我知道你才是神笔后人!” “春花都告诉我了,你爹的事......” 4 前世苏婉之所以对我下蛊,便是听春花所言。 这丫鬟的老家曾遭洪灾,当年我们一家正好游历至此。 那是史书记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洪水。 我爹不忍死伤无数便取血作画,绘船救人。 灾民太多,爹在客栈不停取血,救下众人后虚弱不堪。 当地县令知晓此事后,逼迫我父亲画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我爹不从,我娘也因此被逼死。 而爹耗尽最后精血画了只大鹏鸟,将还是幼童的我远送至莫虚道观。 他临死前叮嘱我做普通人,绝不可违背祖训。 我打开门。 “春花见过我爹?苏小姐恐怕误会了,在下是孤儿,从小在道观长大。” “珩哥哥,你手上不是有神笔一脉的胎记吗?” 她说的是我左手上的黑斑。 我提前将其画淡,伪装成受伤的瘢痕。 见我抬手变淡许多的痕迹,苏婉脸色一沉。 “春花这个蠢货!看我不打死她!” 她,的确该死了。 苏婉没有怜悯之心,时常拿丫鬟射箭练手。 死在她箭下的冤魂数不胜数,这次遭殃的自然是春花。 不出所料,春花的手臂被苏婉射穿。 大夫无能为力,春花恳求我救她。 这一世我无视了她的求救。 前世是另一个丫鬟受伤,我不忍心便割血为其画了一条手臂。 那新臂比原本的手更加纤细柔美。 苏婉也是在那时意识到我不仅能给她画金银财宝,还能为她改头换面。 看我无法施救,秦管家慌忙去寻马昭砚,坊间都传他是神笔后人。 我早已提前让马昭砚外出几日,正好不在。 当春花听说马公子外出采风不知何时归期后,晕死过去。 我大力拍醒她,但力道远不如前世她用刀割我血肉时重。 苏婉看着春花血淋淋的手臂,毫无心疼之意,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我劝苏婉救人,毕竟是侍奉她多年的贴身丫鬟,可这位大小姐却嫌血腥味太重避而远之。 她呵斥春花别贴近她,免得弄脏了裙摆。 命人能救即救,救不了扔乱葬岗就是。 我前世怎会心悦于这样一个蛇蝎心肠之人! 最终,春花死了。 前世我死的时候,秦管家嘲笑我是困于祖训的傻子。 这一世,他却只能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痛不欲生,哭声响彻整个苏府。 5 不久后,马昭砚被招进尚书府。 苏婉不顾男女有别,拉起他的手,看到有墨痕,这才展开笑颜。 “你就是昭砚哥哥吧,听我爹说你有画物成真的本事?” 马昭砚随即画了个金元宝,使用障眼法将其变成真。 苏婉捧着金元宝,嘴快咧到后脑勺了。 前世我刚与她认识,她也是这么缠着我,恨不得我把天上的月亮都画给她。 起初我也就画点小玩意儿哄哄,后面苏婉越发过分,开口就是黄金万两。 我拒绝她,并打算向苏大人请罪退婚,无奈栽到了同心蛊上! 苏婉命人端来了熟悉的羹尧,亲自喂给马昭砚喝。 只是她不知纸人无心,又如何被蛊惑呢? 马昭砚入府后,苏尚书也不再看重我,便将我和苏芷凑了一对。 我主动请命,去庄子上接她。 其实,我是见过她的,在道观。 道长清贫又遭奸人所害失踪许久,没了道长,食不果腹。 她便是在那时出现,时常会送些鸡腿和过冬衣物来,我只知她是苏家娘子。 本想着来苏家做画师,助她苏府繁荣,就当还了她恩情。 起初以为那苏婉就是小娘子,后知苏府二小姐才是我寻找之人。 可惜为时已晚。 她娘去世后,在府里不被待见。 还被诬陷偷窃打断腿,赶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前世关于苏芷的消息甚少,最后一次是听说她被苏夫人送给了一个老鳏夫。 我很想救她,却被同心蛊所困无法挣脱。 今世再见到她,难掩心中悸动。 马车停到了庄子前,我刚抬帘,就对上苏芷的脸。 不等我说话,她眉眼低垂看向右腿,跛脚迎我: “墨公子,一路颠簸,先进来喝杯茶吧。” 踏进庄子里,原以为的萧条景象全无,虽不及苏府繁华,却也井井有条。 甚至还有许多小孩在嬉闹玩耍。 “公子见笑了,这些都是家人离世的孤儿。”一位断臂男子边给我倒了杯茶边望向孩童。 见我诧异,苏芷解释道:“他是战场受伤的将士,虎子。那位是李阿狗、陈三......” 苏芷向我一个个介绍院里的人,我没办法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只看到一群身体残缺的人在院子中各有事做,没有一个废人。 苏芷若有所思看向院中: “我和他们一样,是被抛弃的人。听闻公子画工了得,我这个尚书府的弃子,如何助你平步青云?我们凑一起,只会误了公子前程。” “我一介穷书生何来前途?倒是苏小姐,乃大爱之人,是在下高攀了。” 苏芷闻言不语,缓缓拉开裙摆,一只早已萎缩的右腿映入眼帘。 她勉强勾勒嘴角:“公子见笑了,这腿早已回天乏术。” “苏小姐,若你的腿能治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