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尖利,确保了院子里每一个竖着耳朵的邻居都听得清清楚楚。 “衣衫不整的男人?” “不会吧,她敢偷人?” “她看着平时挺正经的,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群里,立刻响起了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哎哟,这可说不准了。”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张大婶压低了声音,眼睛却亮得像灯泡。 “她唐瑾瑜,平时那眼睛都快长到天灵盖上去了,哪看得上周景川这个闷葫芦?” “可不是嘛,对自个儿的娃都爱答不理的,保不准就是在外头有人了。” “那破庙有啥好拜的?平日里都没人去的,我看啊,就是个借口!” 一句句议论,像淬了毒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过来。 周景川原本已经放下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视线从刘楚兰充满“关切”的脸上,缓缓移到了唐瑾瑜的身上。 目光落在她那件有些皱巴巴的裙子上。 一夜未归,衣衫凌乱,城隍庙,男人...... 周景川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那刚升起的一丝温情,瞬间被冰封,荡然无存。 唐瑾瑜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寒意,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不能让他误会!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抬脚就朝刘楚兰逼近了一步。 “刘楚兰。”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冷冽的质问,“你是不是昨晚的酒还没醒,搁这儿说胡话呢?” 唐瑾瑜抬起自己的袖子,直接凑到刘楚兰的鼻子底下。 “你闻闻我这一身酒气,昨天晚上,不是你拉着我在国营饭店里喝酒的?不会是你喝多了,自己做梦了吧!” 刘楚兰被她逼人的气势弄得一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是......是喝酒了!” 她很快稳住心神,大声道,“可就是喝酒的时候,你亲口说心里烦,要去城隍庙散心的!” “我一早醒来,看你人不见了,我能不担心吗?我这才跑去找你的!” 唐瑾瑜闻言,忽然笑了。 只是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你去找我,结果没找到我,对吗?” 刘楚兰一愣,“对啊。” “那不就结了。”唐瑾瑜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没找到我,就证明我根本不在城隍庙!” “你那么紧张,嚷嚷得全院子都知道,是想干什么?” “我...” 她顿了顿,理直气壮地道,“我就是喝多了头晕,出门吹了吹风,透透气,有问题吗?” 刘楚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被怼得哑口无言。 但她不甘心,咬着牙又抛出一个问题。 “透气?你透气透了一晚上没回家?”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议论声又起来了。 唐瑾瑜却不慌不忙,反而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一晚上没回家?” “刘楚兰,难道你一晚上都在我家门口盯着?” “既然你盯了我一晚上,知道我没回来,为什么不早点出来找我?” “偏偏要等到现在,带着一帮邻居,冲到我家里来关心我?” 这几句话,如连珠炮般砸过去。 刘楚兰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院子里的邻居们也都品出不对劲来了。 “对啊,人家回没回家,她刘楚兰怎么知道的?” “这话说得......倒像是巴不得唐瑾瑜出事一样。” “难不成真是一直在门口蹲着呢?” 风向,瞬间变了。 刘楚兰彻底慌了神,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就是猜的!我猜的!” 情急之下,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扭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景川。 “周景川!你最有资格说!你告诉大家,唐瑾瑜昨天晚上,到底回没回来?!”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周景川的身上。 唐瑾瑜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双通红的眸子里,褪去了方才所有的尖锐和冰冷,只剩下委屈和紧张。 周景川的视线,对上了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他沉默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就在唐瑾瑜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刚才我和她在一起,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唐瑾瑜提着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地吐了出来,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刘楚兰的脸,则彻底没了血色。 周景川的话,等于直接否定了她所有的猜测。 “那......那可能是我误会了,误会了......” 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众人干巴巴地打着哈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是太担心她了!” 刘楚兰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步走到唐瑾瑜面前。 “瑾瑜,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她说着,就伸出手,想去拉唐瑾瑜的胳膊,重演那套姐妹情深。 唐瑾瑜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侧,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的指甲,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狠狠掐进了掌心。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当场跟刘楚兰撕破脸,只会让这个精明的女人以后藏得更深,再想抓她的狐狸尾巴,就难了。 对付这种毒蛇,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一击毙命! 念头电转,唐瑾瑜嘴角扯了扯,“我知道,楚兰,我不怪你。”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宿醉未醒的疲倦。 “是我不好,不该喝那么多酒,让你跟着担心了。” 刘楚兰见她态度软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嘴上却仍是那副关切的腔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你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 唐瑾瑜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 她转头,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伸长脖子的邻居。 “让大伙儿见笑了,我这头还疼着,就先进屋歇着了。” “都散了吧,散了吧,原来是误会一场。” 张大婶见没戏可看,第一个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其他人也觉得索然无味,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散了。 “还以为多大事儿呢......” “就是,浪费我时间。” 刘楚兰临走前,又深深地看了唐瑾瑜一眼,那眼神里有疑惑,有试探,但更多的是没得逞的阴狠。 唐瑾瑜全当没看见。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空气里只剩下清晨微凉的风,和周景川身上那股子沉默的压迫感。 唐瑾瑜刚松下一口气,眼角余光就瞥见正屋的门帘后,探出了两个小小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