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电的光照亮墙上的画卷时,她忽然惊呼一声,手机应声砸到地面。 墙上画的,好像是各种各样的鬼怪画像。 她从惊吓中颤抖着捡起手机,确认没有人听到这里的动静后,再次鼓起勇气照了过去。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 墙上满墙的鬼怪妖魔,张牙舞爪,惊悚骇人。 但无一例外的,都能看出是许繁音的脸。 在画中,她有时是一身红衣狐瞳的女妖,有时是半面美人半面白骨的精怪,有时又是青面獠牙却风情万种的夜叉。 她们都各种姿态妖娆,仿佛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勾人魂魄,拉人堕落。 许繁音只觉得浑身发麻,恍然注意到这面墙上还写着一幅字,上面清峻有力的笔触,是沈明尘的字迹。 《地狱》 她想到什么,又将手电筒探向另一面画着她酮体的墙,果然,在相同的地方也挂着两幅字。 《虚妄》 她指尖狠狠的颤抖着,大脑被血液冲击的一片空白。 脑海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沈明尘在看着赤.身跪坐的她时,想的却全是面目可憎,画皮之下的妖魔。 也是,他恨她哥哥害的沈静诗成了植物人,或许在他眼里,努力为许简风脱罪的许家人,也都如地狱的恶鬼吧。 她心如刀绞,满腹委屈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强撑着力气,走到房间中间的一幅快三米长的卷轴前。 这幅画还只画了一小部分,但许繁音还是一眼认出,他画的根本就是昨夜—— 她的初夜。 画卷上,他的画笔刻意淡化了他的存在,却着重描画了许繁音各种羞于启齿的姿势和失神迷.离的神态。 只几个画面,就胜过古往今来所有的春.宫图。 耳边又响起白天她听到的话。 “月底,等我完成最后一幅画,就在北城最大的艺术馆公益展出。” 心,彻底死了。 原来昨夜他的失控,不是克制不住对她的情动。 而是,到了他复仇的尾声。 院外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许繁音回神,慌乱的跑出画室,在夜色中潜回房间。 不知道浑浑噩噩的哭了多久,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她的母亲陶斯雯打来的。 “妈妈?”许繁音接通电话,努力掩饰自己因为哭泣而略显沙哑的嗓音。 电话那头,陶斯雯的嗓音竟然也是哽咽的,“繁音......你爸爸今晚突发脑溢血,刚从手术室抢救回来。” “什么?”许繁音的心猛地向下一沉,“爸爸现在还好吗?” “你爸爸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陶斯雯的嗓音带着哭腔, “自从你哥出事后,你爸爸的头发白了大半,公司的事也是苦苦支撑。” “繁音,如果你确定男友值得托付,就尽快把他带回来,商量一下你们结婚的事,只要他是真心对你好,爸爸愿意把公司交给你们......” 许繁音静静的听着,一颗心却像被泡进柠檬水里一般酸涩。 爸爸之所以这么着急,恐怕是力不从心,想在沈家还有一定的能力和声望时,要给她找一个依靠。 正如她当初决定留在北城跟沈明尘在一起时,爸爸在电话里说, “繁音,你哥哥已经无望了,爸爸妈妈希望至少你能幸福......如果你真的很喜欢那个人,那你就留在北城吧。” 可是,沈明尘真的值得托付么? 脑海里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个狰狞刺眼的画室。 这个月底,她的果体画便将会在北城大肆展出。 “妈,我准备分手了。” 许繁音努力使自己的嗓音显得更平静一点,“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月底我就回南城,学着替爸爸打理公司。” 对面,陶斯雯的语调明显多了几分欣喜,“真的吗?” 但话没说完,陶斯雯的语气却又染上了几分担忧,“可是......你们不是都在一起三年了,怎么忽然要分手?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许繁音深吸一口气,“不是,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好,妈妈等你。” 挂断电话,许繁音缩在阳台的摇椅上,望着夜空,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能说沈明尘对她不好吗? 至少在今晚发现那个画室前,她不会这样觉得。 他从不会错过每一个情人节和纪念日,即便出国出差,也会给她带回当地最精美昂贵的工艺制品。 他对她给予了充分尊重,有一次家里有一个佣人对她翻了个白眼,他当晚就让她收拾包袱走人。 他们平等而相敬如宾,在她洗澡后,他不止一次温柔吹干她的发丝,她生病时,也会衣不解带的照料。 但现在...... 许繁音想到那些即将公开展出的果体画,只觉得很悲哀。 如果这些画真的公开展出,她和她的家人都会陷入万劫不复! 可是她能恨吗? 沈明尘的妹妹现在还躺在ICU里,法院的判决还摆在那里。 他们是板上钉钉的罪人。 许繁音唯一能做的,就是收回她的爱,结束这一场错误的恋情。 所以,在离开前,她不能让那些画有窥见天日的机会。 - 一夜无眠。 天光微亮时,她起身整理着她在沈家的行李。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毕竟她当时拖着一个行李箱就住了进来。 那些沈明尘买给她的衣服包包和珠宝,她一件没动。 沈明尘爱喝茶,这三年,他喝的所有茶,都是许繁音飞去云市的茶山,亲手给他采茶、S青、揉捻、晒干,一步步做好带回来的。 那段时间,许繁音甚至因为采茶晒黑了好几个度,手臂上也被茶树枝割破了不少口子。 但现在,许繁音径直抱起还有半年余量的茶叶罐,把那些上好的茶叶全部倒进马桶冲了下去。 茶桌上,还放着一套紫砂壶茶具,也是她特意去了蜀镇找了一位紫砂壶大师,学了一个月,亲手给沈明尘烧制的。 她举起紫砂壶,面无表情的端详了一会儿,随即松手,壶身顷刻间在她眼前四分五裂。 正在她搜寻这房间还有什么她和沈明尘的回忆时,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清冷而温和的嗓音。 “繁音,你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