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决绝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灵堂门口。 霍挽揉着剧痛的手腕,那细密的痛楚仿佛顺着血脉钻入心脏,扎得密不透风。 玉狸心疼地想要替她揉按,霍挽摆摆手,迈步朝外走去。 母亲不在了,将军府的一草一木都系于她身。 无论徐如意意欲何为,作为当家人,她必须在场。 徐如意晕倒的地方不远,就在通往后花园的连廊上。 不巧的是,此处聚着不少前来吊唁的女眷。 徐如意已被沈玉容扶起,半倚在栏杆旁,捂着心口,蹙眉喘息,娇弱无比。 “霍二姑娘,您的簪子掉了。”一位夫人忽然出声。 霍挽循声望去,血液瞬间凝固。 那木簪太眼熟。 金丝楠木的料子,簪头振翅欲飞的凤凰,凤凰口中衔着的明珠,与她珍藏于妆奁最深处的那一支,竟一模一样! 周遭立刻响起低低的惊呼。 “这不是当年世子送给霍大姑娘的定情信物吗?” 当年谁人不知,淮安世子沈玉容为博心上人一笑,豪掷万金求取千年金丝楠木最中心的那块木料,又以赫赫战功换来贵妃娘娘珍藏的南海明珠,守在皇家御用匠人身旁刻废了不知多少根,才得此一支。 制成之后,更是放言天下只此一支。 玉狸柳眉倒竖:“表小姐!此物为何在你手中?” 徐如意慌忙将木簪拾起,看看簪子,又看看沈玉容,贝齿轻咬下唇,欲言又止。 “是我赠予她的。”沈玉容的目光对上霍挽那双墨黑沉寂的眼瞳,心头莫名一慌。 “表姐,我实不知这是殿下与你的定情之物。”徐如意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殿下只是怜惜如意见识浅薄,才用余料随手做了一支,姐姐莫要怪罪。”她说着,将簪子递向霍挽,却因“体力不支”,只能软软地将簪子塞到沈玉容手中。 “劳烦殿下,替如意,物归原主。” 无心之失? 徐如意是无心,那沈玉容呢? 一模一样的簪子,她一支,徐如意一支。 她不信沈玉容不懂其中深意。 霍挽看向徐如意手中的木簪。 这支簪的线条更为流畅光滑,毫无毛刺,明显比她珍藏的那支更为精致,也更用心。 霍挽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却并未如众人预想般雷霆震怒。 “无妨。一支簪子罢了,莫辜负了沈世子的美意。” “阿挽,”霍挽反常的平静让沈玉容心头堵得发慌。 霍挽不再看他,转身向廊下众人微微颔首:“家母过世,感激诸位前来吊唁。今日天色已晚,夜深风寒,府上已备下车马,诸位请慢行。” 闹剧落幕,宾客散去,将军府重归死寂。 沈玉容仍立在原地。 甲胄映着烛火寒光,少女挺直的背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凛冽。 “玉狸,送客。”霍挽仿佛全然未觉他的目光,径直从他身侧走过。 玉狸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面色铁青的沈玉容,硬着头皮开口:“世子,请。” 沈玉容脸色青红交加,凉风翻涌,却吹不散他心底的焦躁与怒火。 他伫立良久,直到确认霍挽当真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才带着满腹郁气,拂袖而去。 送走沈玉容,玉狸取来药膏为霍挽涂抹红肿的手腕。 “奴婢瞧着,世子殿下心中到底是有姑娘的。姑娘今日落了他的颜面,只怕表小姐那边更要得意,何苦如此?” 霍挽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眼前蓦然浮现十岁那年光景。 沈玉容神秘兮兮地将木簪塞给她,少年神采飞扬,耳尖泛红,亮晶晶的眼睛一错不错地凝视她。 他笨拙地将簪子插入她发间:“我沈玉容的心上人只有阿挽,所以,你我的定情信物,必得是天下独一无二才好。” 可当年信誓旦旦的少年,亲手将这份独一无二,赠予了旁人。 腕间药膏带来冰凉的触感,渐渐覆盖了火辣辣的疼痛。 霍挽鼻尖一酸,泪水无声滑落,温热的泪珠转瞬被风吹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