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抛妻弃女攀附上长公主,驸马十五年后说要认亲,必然不怀好心。” 丫鬟双儿来铺子报信,说起冲进家中的那群人,愤愤不平。 窗台上,带信的白鸽发出“咕咕”声。 “圣上下旨,让靖雪郡主远嫁大云与三皇子和亲,长公主爱女如命,驸马是动了让我替嫁的心思。” 柳簪云看完信后,神情依旧淡淡。 公主府派人接她之前,驸马苏子安,也就是她的那位渣爹,提前遣人送来一幅画。 画像上,是她早年因为疯癫,而不知所踪的母亲。 为了搭救母亲,替嫁之事无从拒绝。 “怎么能这样!”双儿不知这些,气红了脸,握紧拳头往外冲,“我这就找几个人将他们赶出去。” 门打开,撞见同样急色的青画。 “杜子腾带领官兵围了咱们铺子,他说要用房契,换咱们铺子的驻颜镜。” 他喘着粗气说完,向双儿呈上房契,随后退到门边等候。 近日流传收罗奇珍异宝的金阁,藏有一面金镜。 日日照之,可保娇颜永驻。 机缘深厚的,能获金身,得道成仙。 “掌柜,阁主肯定拿不出驻颜镜,咱们铺子今日要关门了,”店伙计忧心忡忡。 青画瞪他一眼,“胡咧咧什么?” “真的,阁主为哄美人,我估摸着镜子已经送人,”店伙计压低声音,小声蛐蛐。 “什么美人?”青画皱眉。 “您真不知道?”店伙计屏息听了听屋内动静,才挨近青画身旁低语,“今儿铺子刚开门,您让小的去库房拿金佛——” “说重点。” 店伙计讨好一笑,“回的路上,小的瞧见双儿姐姐领着一位姑娘,那姑娘模样儿天仙似的,若不是照了驻颜镜,她能美成那样?” 青画抬脚踹他小腿,指着他脑门骂,“仔细你的眼珠子,阁主的事,也是你这腌臜货可以妄议的?” “妄议什么?”佟念安走过来。 店伙计缩脖子不敢吭声。 青画从容些,推开门将人往屋内请。 柳簪云站在书案前作画。 佟念安将房契摊在砚台边,“杜府祖宅与长公主府仅一墙之隔,姑娘是想日后在公主府受了委屈,有个去处?” 柳簪云没有解释。 佟念安感慨,“真没想到这些人为了驻颜镜,一个比一个阔绰。” 阔绰? 柳簪云唇角微勾。 是她买通风水术士。 诱使杜亦山相信,杜府子嗣凋零,是受祖宅影响。 不立即脱手抛售,会有断子绝孙的风险。 他才会将祖宅拿出来。 只不过,她是要杜家出售祖宅,却没算到杜家会以地契交换驻颜镜。 “就是镜子还没雕刻完,这要如何给他......”佟念安话声落低。 少女不语,仍亭亭立于书案前。 纤细手指稳稳执着画笔,待勾勒好最后一片树叶,才有了决断。 柳簪云从博古架上拿起一个紫檀盒。 “用神女像代替,也是一样。” 盒子有些眼熟。 佟念安脑中闪过不安,待打开,心便抽痛起来。 “杜家是要镜子,现在用神女像替代,他怎会肯?还是缓上几日,等我将镜子赶制出来再换宅子。” 柳簪云已经走回书案,捏起画稿一角抖了抖。 “驻颜镜是我给长公主和驸马的见面礼,不作他用,”柳簪云卷好画纸,却见佟念安还杵在原地,眉便微微蹙起。 佟念安知她有些不悦,还是硬着头皮问,“阁里多的是各式珍宝,再换个其他的给杜家,如何?” “只能是神女像。” “可——它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花了数十个日夜,一笔一画,完完全全照她模样雕刻的生辰礼啊! 柳簪云却很冷淡,“你知道的,我不过生辰。” 从渣爹逼疯母亲,抛妻弃女攀附权贵那天起,就不过了。 “神女像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为何偏偏选......?”它? 佟念安满腔苦涩,嗓子像卡了壳。 “我在神女像内养了蛊,”柳簪云坦言。 金阁珍宝能入达官显贵的眼,全仰仗她养的蛊。 这次神女像内饲养的蛊,能使中蛊者百毒不侵。 佟念安跟她十年,一直尽心尽力做事,这是柳簪云预备送他的新年礼。 但现在,她不得不拿出一份足够分量的东西,打消杜家对驻颜镜的注意。 “你要对我下蛊?”佟念安震惊看着她。 他见过太多次柳簪云用蛊控人,他知道她是蛊师爷唯一传人。 他还知道,金阁所有传得玄乎其神的金器,都是蛊虫在作祟。 他知道她最隐蔽的秘密。 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你什么都不瞒我,我还以为是因为信任。” 自然是信任的,柳簪云不解他为何难过伤感。 但还是劝解,“你别瞎想,念安,你一向是我的左膀右臂。” “我......” 佟念安哑然。 左膀右臂,可那蛊......终究是扎入心底的一根刺。 “抵达公主府前,我要见到这棵七宝摇钱树,”柳簪云将画稿一并放置在紫檀盒上,“对了,镜子完工还要几日?” 佟念安用力扣紧盒子。 “花样太过繁复,我日夜赶工,十个手指头都戳破了八个——” “得再快些,辛苦你,”柳簪云打断他,递上一个白瓷瓶。 白瓷瓶里,装着生肌润骨的药膏。 佟念安没接。 扭头避开那双沉静黑瞳后,闷声拒绝,“我不要这药。” “那你想要什么?”柳簪云依旧将药放在画稿旁。 “神女像容颜与你一般无二,若被有心之人发觉,对你恐有不利。能不能......能不能拿回来?” 他急急恳求,说得卑微。 不论如何,他都不允许神女像落入他人之手。 柳簪云不要,他便自己收着。 柳簪云瞧他殷殷看着自己,心底轻叹了一声。 她妥协,“今夜,我会去杜府,将神女像拿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