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捐献眼角膜的患癌女子临终遗言是希望我能代替她照顾好她的丈夫孩子。 为了报恩我主动下乡,无名无份地陪在顾建华父子身边,用尽全力对他们好。 将周明月留下的一对儿女辛苦拉扯大。 顾建华捧着我的脸向我表白: “我爱你,绝不是因为你的眼睛像她。” 因为他的一句承诺,我每天挑粪打扫猪圈挣工分,给一家子兑换了大房子。 可他却转头出轨了肖似前妻的女邻居。 “你对我们再好,终究也长得不像周明月。” 连我养大的一双儿女,也对我非打即骂。 儿子猛踹我肚子,“你这个坏女人,我要把你这双像妈妈的眼睛抠出来扔着玩儿!” 女儿将我的耳坠活活扯下,“为什么你有耳坠子我没有!” 我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 平静的翻开了复习课本。 “我要离开这里,通过高考,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1 滚烫的小米粥,一下泼入我的眼睛里。 “你这个坏女人,我让邻居郭可美阿姨当妈妈,不要你当妈妈。” “不放糖的小米粥一点也不好吃!” “妹妹你快蹬她奶!” 我痛得惊呼出声。 手却还护着怀中顾雨的脸。 下一秒顾雨却一脚蹬在我的胸上。 “我不要你抱我,我自己能吃饭!” “你滚,你滚你滚!” 一股愤怒油然而生,我将怀里的顾雨摔在一地的小米粥里。 顾雨骤然摔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因为这十年里我从来没有这样苛待过她。 “你居然敢说我,等爸爸回来我要和爸爸告状!” 不管顾雨尖锐的质问,我摸着墙出门,去找水缸冲洗眼睛。 顾风却骤然飞踢一脚,将我踹倒在地。 “你这个坏女人,为什么摔我妹妹!” “拿命来!” 一番兵荒马乱鸡飞狗跳之后。 我看着水缸倒影里,脸都被烫红了的自己。 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在这个处境了。 我曾经以为。 能看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切都会是很美很美的景色。 没想到却看遍了这个世界的苦难隐忍。 水缸立在两个小院落之间。 我清楚地听到隔壁院里传来的娇喘声。 “啊,顾大哥你那里好大好猛,我受不了了。” “好哥哥,你那么壮,不如挑着我做?” 熟悉的专属于顾建华的隐忍克制音色传来。 “那种姿势你都行?” “咋不行呢,我腰可软了,不像你家那口子,干活干的腰都硬了。” 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原本我只是接受了周明月捐赠的眼角膜。 重现光明后,我怀着满腔热忱,想要下乡对周明月的家人报恩。 那时笨拙的我,不知是帮忙多还是帮倒忙多。 劈柴力气不够顾建华会帮我劈。 种的菜被野兔啃食,顾建华会帮红着眼睛的我制作陷阱捉兔子。 替顾建华上山打猪草,迷了路,是顾建华提着小灯,带着满村人找了我一夜。 当我看到顾建华提着灯光熹微的小灯,找到我时,那怨怪又担心的眼神。 年轻的我,很难不为这样的顾建华心动。 就是在那一天,我彻底爱上了顾建华。 慢慢忘记我是来报恩的。 开始心甘情愿的,无名无份为顾建华照顾周明月留下的一双儿女。 渐渐的我手上长满了老茧,有了力气日日劈柴。 学会了熟练的给野兔剥皮放血,剁骨熬汤。 打一天猪草累弯了腰,也只是笑着给一家人准备晚饭。 那个编着麻花辫,穿着蓝校服黑裙子的我逐渐远去。 我为顾建华和孩子们,挣了全村最多的工分,兑换了最大的带小院儿的房子。 顾建华却将自己的工分都给了和周明月长相有七分相似的郭可美。 郭可美因为有这些工分,兑换到了隔壁的房子。 现在他们正在隔壁厮混。 我听到曾经那样好的顾建华对郭可美说。 “她怎么能和你比,她只有那一双招子,还算看得过去。” “而你的脸,是我日日夜夜都想念着,怀念着的。” 我忽然惊醒,顾建华说爱我时注视着的这双眼睛。 本就不属于我,那是属于周明月的眼角膜。 我简直恍然,原来我一直都是替身吗? 现在顾建华有了更像的替身,就不要我了。 巨大的愤怒和悔恨冲击着我的内心。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手边的水缸推倒了。 2 厚重瓷片摔裂的声音惊到了隔壁偷情的野鸳鸯。 “哎呀,谁这个时候摔东摔西的!” “天啊,水都流到这边来了。”郭可美一边穿好衣服,一边指着我这边怒骂。 “我说沈月啊,用不着这样哈,大家你情我愿的事儿。” 郭可美脸上的潮红还没退尽,裹着衣服站在墙头指着我骂。 “你满村问问,全村谁不知道,最下贱最爱倒贴的,就是你这小娘皮子。” “好好的城里不呆,下乡来给男人养孩子。你说你贱不贱呐!” 顾建华也赤裸着臂膀站在墙头,冷冷看着我。 “你要闹在家里闹,闹的两个院子发了水灾,最后收拾的还不是你吗。” “还嫌不够丢人吗?快给我滚家里去。” 我仰头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陌生。 仿佛那个会在山里找我找红了眼,温柔踏实的人已经死掉了。 听到碎瓷声音的顾风和顾雨也跑出来。 开始嚎啕大哭着向顾建华告状。 “这个坏女人往妹妹的脸上泼小米粥,还把妹妹扔在地上!” 说着顾风把我一把推倒在地。 我的手狠狠按在了碎瓷片上。 瞬间血流如注。 而顾雨看到倒下的我,上前来一把拽下了我耳朵上的耳坠。 “为什么你有耳坠子我没有,这个是我的了。” 耳朵剧痛我的耳垂被拽了下来,我恐惧着捧着耳垂。 手也剧痛难耐,狼狈不堪。 顾建华看我流血,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 可我们隔着一道院墙,也隔着一个郭可美。 郭可美看我弱小的模样,立马揉着自己的胸口说。 “哎哟,顾哥,人家这个胸口有点疼,你给人家揉揉呗。” 顾建华立马去关心郭可美。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可能是前妻周明月的死,给顾建华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顾建华立马抱着郭可美去卫生所看病。 我朝顾建华伸出了手。 “顾建华,我的手好疼,耳朵也好疼。” 其实疼的哪里是手和耳朵,是我的心呀。 顾建华睨了我一眼。 “你是自找的,水缸不是你自己推倒的吗。” 说完顾建华抱着郭可美就走。 留我面对这一地鲜血狼藉,恶劣成性的顾风顾雨。 哄闹中我只觉得心如死灰。 找出了家里的酒精,我闷头全部倒在了手上耳朵上。 一瞬间,我被刺激的眼泪横流,呲牙咧嘴。 好疼,真的太疼了。 我看着被顾雨玩腻了,扔在地上的黄金耳坠。 那是这么多年,顾建华送我唯一的东西。 黄金很软,别致的蝴蝶造型已经被捏扁了。 我看着那只黄金蝴蝶耳坠久久不语。 当我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 顾建华却没有回来。 我听到坐在院落外小马扎上的邻居讨论。 “娘嘞,俺扛着锄头回家的时候,看着顾建华抱着郭可美送卫生院,嘴对嘴在那亲呀。” “沈月这丫头真可怜,追顾建华追到这荒山野村里,现在还被抛弃了。我以后得让自己姑娘,学会自重自爱,这男人啊可没一个好东西。” 我对门口的讨论声充耳不闻。 心里默默背诵着手里的复习资料。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真的不可说吗。 我不信,我要通过高考,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3 顾建华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刚收好了复习资料。 他疑惑着问:“你动我复习资料干什么?” 我不动声色收好,解释:“没什么,给你收拾东西呢。” 顾建华看了看睡去的两个孩子。 低声向我讨好:“今天是你没给我面子,街坊邻居都听着呢,以后不要这样了。” 说着就来亲我。 我看着顾建华脖颈上的红痕,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犯恶心。 我推开顾建华,“孩子睡了,别吵醒他们。” 被我推拒的顾建华瞬间怒了。 掐着我脖子红着眼质问:“你是不是在嫌我脏?沈月,我给你台阶下了!” 男女天生的力量差距,让我有一瞬间以为顾建华要掐死我。 我挣扎着逃脱钳制。 顾建华冷哼一声,“明天自己进城里买个水缸。” 说完就去孩子床上睡了。 我捂着脖子,害怕中更加坚定了逃离的信念。 第二天去城里的时候,我报名了高考,也买了更多的复习资料。 顾建华是学文科的,喜欢吟诗作赋练字,这些年家里为他的爱好花了不少钱。 而我之前在女学里面喜欢理科的东西,经常自己搞电器维修,我想考B大的理工系。 自然得再买些别的材料。 可买了这些,就瞒不住顾建华我想要高考的事情了。 他看着家里没做完的家务,皱着眉对我说。 “别做梦了,这数理化可不是你们女人能学会,你有那本事吗?” “我知道你是在闹别扭,打着学习的幌子不从事家庭劳作,难道你想要两个孩子干家务吗?” “等政策下来,我爸会接我回城,你只要乖一点,照顾好我和孩子,到时候我会建议带你一起回城。” 而我充耳不闻,只是埋头苦学。 顾建华扔下一句:“闹吧,你就闹吧,到时候我看你考出几分丢人现眼。”转身就走。 我还在争分夺秒,良久后去上了趟旱厕。 回来后就发现顾风和顾雨将我的复习资料撕得稀巴烂。 我红了眼,赶紧过去抢下来我的复习资料。 顾风做了个鬼脸。 “老大不小还学习,丢丢丢,你这笨女人能学会什么哈哈哈。” “哥哥说得对!笨女人!” 我顶着两个孩子的捣乱,熬了米糊,小心翼翼粘好了书本。 一瞬间,我捧着的好像不是书,而是我的未来。 我继续这日夜不休的劳作和学习。 这天,打猪草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放下书,摸摸背诵课文。 可村里有名的两个破落户流氓摸了过来。 盯着我麻布衣下白皙的脖颈看来看去。 “小沈月,你是城里来的吧,这城里来的小姑娘就是水嫩哈。” 我攥紧手里的镰刀威胁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我不是一个人!顾建华就在那边,你们老实点!” 虽然我很不愿意搬出来顾建华,但是我得承认,这是最有威慑力的一句话了。 两个小流氓说:“放轻松啊妹子。”说着捡起了我放在地上的书。 “哟,还是个文化人哈哈哈。” “我长这么大还没亲过文化人的嘴呢,李哥你亲过吗哈哈哈。” “我也没啊,试试?” “试试呗哈哈哈。” 我转身就往顾建华所在的方向跑。 两个流氓紧追不舍。 只差一点就能翻过这个小坡找到顾建华了。 我被地上的长草绊倒,狠狠摔在了地上。 “救......唔命!” 小流氓一个压在我身上,一个捂住我得嘴。 我挣扎不动。 而山坡那边的顾建华却正在和郭可美幽会。 “顾哥,你到时候返乡,能带我一起吗?咱们扯个证好不好?” “能啊,你长得这么像我的前妻,我也想以后日日都看到你。” 郭可美咯咯笑着,啵了顾建华好几口。 “哥,你真好,我都愿意为你改名了,我直接叫周明月怎么样?” “你啊你,一点也不吃醋吗!” “你人都在我怀里,我吃啥醋,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挣扎的动静吸引了顾建华注意力。 他想过来看看,却被郭可美拦住了,两个人亲热无间。 我绝望闭起了眼。 4 再睁开眼时,我彻底放下了顾建华。 求人不如求己,我挣扎着拿起镰刀,一挥。 割断了小流氓的一根手指。 在小流氓害怕尖叫的时候,我站起身来反身追赶他们。 人只要表现的够疯,不够坏的坏人就会害怕你! 后来这事不了了之。 因为是小流氓先动的手,我不追究他们,他们也没法追究我。 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专心复习。 高考结束的那天。 我走出考场,广播高昂,阳光正好。 回到村里,郭可美带着村里的长舌妇对我冷嘲热讽。 “哟,考试回来了?你以为大学是你家菜园子,想进就进阿。” “别这么说咱准大学生,一生气,背着诗词骂你,你听得懂啊?” “娘嘞,吓死俺了,俺没文化,可听不懂那些个。” “知道怕就行,可别惹大学生,咱都是小农民,可不敢。” 我只是重新好好干活,顶着那些冷嘲热讽,一点也不在意。 当B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到我手里那一刻。 我颤抖着打开,竟差点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字。 然后我失声痛哭。 原来我不是不在意那些苛待,那些冷嘲热讽。 我在意的,我是很在意的,可是现在摸到录取通知,我突然就释怀了。 我和她们再也不在一个世界了,我会有属于我的未来。 这十年的辛苦委屈不一而足,恩情报完了,现在我要走了。 我回到家收拾好行李,这些年积攒的一切没什么值钱的。 也不值我怀念,只是那个黄金蝴蝶耳坠,我摩挲了一下,稍微犹豫后。 留在了屋子里,这个我不要了。 简单带了几件衣服当行李。 我找到村长,说明缘由,给他看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村长激动的拍着我的肩膀。 “好孩子,有出息,你和顾建华本来就没婚姻关系,只是这么多年村里见证着。” “直接走吧,去建设祖国,当人才,当栋梁!” 我重重点头,买了最早的车票。 天一亮,我坐上皮卡车,看着麦田阳光熹微,我想,我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