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年,天象告变,将有大祸。 皇帝决定移祸到当朝丞相,也就是我爹身上。 我周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男眷被斩首祭天,女眷被流放边疆。 流放途中,女眷死得只剩下我一个。 我高烧昏迷,生死一线。 押送的衙役嫌麻烦,把我当成死人扔到死人岭。 奄奄一息的我被师父捡走带回山上。 那一年,我七岁。 一晃,过了十年。 这十年,我活得没心没肺,整天斗鸡遛狗,活泼到连山脚下村子里的狗都嫌。 师父却总是对我摇头叹气。 他说,我的情绪都藏在心底,若无法宣泄,迟早会成为心魔。 心魔不除,终有一日将酿成大祸。 他还说,我早已出师,可以滚下山了。 就这样,我被师父赶下山。 我不放心师父。 他眼睛是瞎的,双腿是废的,我不在他身边,他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我在山下等了三天三夜。 等师父饿得差不多了,我再回山上给他老人家个惊喜。 惊喜没有。 惊吓挺大。 我看到一向吃素的师父躺在藤椅上,一边喝酒一边吃肉,甚至还挂了条幅庆祝终于把我这祸害送走了。 我非常生气,连招呼都没跟师父打就跑下山。 我知道,我的心魔在京城。 十年前的惨案至今仍历历在目。 每每夜里,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我父亲叔叔伯伯哥哥弟弟被砍头的惨状。 我最小的弟弟才两岁。 被推上断头台的时候,他甚至还以为刽子手在跟他玩闹。 头被砍掉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还挂着天真无邪的笑。 他小小的头滚到我脚边,流了一地的血。 我的娘亲婶婶伯母们为了护住我们,被衙役们侮辱刁难,可即便如此,我的姐姐妹妹还是陆续惨死。 我年岁越大,他们的死状越清晰。 大部分时候,我夜不能寐,靠师父给我的药物堪堪入睡。 师父说得对,心魔不除,我一日不得安宁。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我只身来到京城。 想要接近权贵,就不能走寻常路。 故而,我寻了个最热闹的街市摆摊。 我摆了三个龟壳。 第一枚龟壳售价一百两。 第二枚龟壳售价一千两。 第三枚龟壳,售价一万两且只限有缘人购买。 围观的百姓们都觉得我疯了。 “一枚龟壳卖一百两,她是穷疯了还是脑袋有问题?” “我听说她在这里摆了三天了,大家都是看看热闹,连个上前问的人都没有。” “嘁,有人问才有鬼,哪个蠢货会用上万两银子买个乌龟壳?想要乌龟壳去河里抓不行吗?” “谁说不是呢。” “小姑娘看着眉清目秀的,可惜是个疯子。” 过往的人指指点点。 他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像看猴一样看我。 我扫了他们一眼。 他们看我像看猴,我看他们像萝卜。 一群萝卜懂什么,我摆摊是真,钓鱼更真。 萝卜们有点吵,烦得很。 好在我的冤大头快上门了,我耐着性子一边等人一边啃包子。 “让开。” “都给小爷让开。” 一个衣着华丽到近乎夸张的纨绔少爷来到我跟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