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夫君的长嫂守寡后,他对怀胎三月的我提出和离。 “嫂嫂的孩子毕竟还小,若是身边无人照看,难免会遭人欺辱,我身为弟弟,无法视而不见。” 我没有争辩什么,而是平静地点头答应。 夫君大喜,当晚就摸进了长嫂的房间。 当晚,长嫂的呻吟声与床榻的咯吱声响了一整夜。 我在门外孤身一人坐到天亮,接着,吩咐下人准备了一碗藏红花。 前世,我没有答应夫君的和离,甚至到皇宫外以命威胁。 虽然保住了这段婚姻,可不久后,他的长嫂就因为寡妇门前是非多,被村里的流氓看中。 惨叫声持续了三天三夜,等到夫君赶到后,她早已力竭身亡。 夫君也因此记恨上我,回到宫中后,便四处散播谣言,说我与敌国皇子通奸,早就不是清白之身。 我被下放军营,被无数兵士侮辱,最后流产大出血而亡。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夫君将和离书递给我当天。 1. 我平静地接过和离书,缓缓写上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秦书言就迫不及待地将和离书抽走,反复确认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我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 如今正是立春时节,可屋外的暴雪却来得猝不及防。 大雪将整片天空的色彩压低,空气静滞地让我有些窒息,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秦书言回过神,似乎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干咳了一声后,看向我,一脸正经: “紫萱,谢谢你能理解我。” “你放心,等嫂嫂那边孩子大一点了,我还是可以纳你为妾的。” 他的口吻带着洋洋得意,仿佛做妾一事,我应该感激涕零。 似乎想起了什么般,他突然冷下脸,口吻中更夹杂着一种隐约的警告: “对了,咱们和离这事,你最好别到处声张,让外人知道了会很麻烦。” 我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好。” 这是怕我远在边疆的那位大将军父亲知晓后,会要陛下降罪于他吧? 得到答复后,他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雪花扑打在我的脸上,很冷。 冷得皮肤也麻木了,以至于连苦笑时唇角都有些僵硬。 原来,爱与不爱,竟是如此明显。 第二日,我在府中闲来无事,便打算外出走走。 可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一些关于我不检点,和敌国男人通奸的传闻。 说话的是几个路边老槐树下的几个大娘,正兴致勃勃,丝毫没在意被议论的对象正好从她身边走过。 我并没有想过争辩什么,只记得隐约间,我听到最后一句: “哎,好好的一个探花郎,娶了这样的女子,怕不是这辈子都栽了。” 回到府中时,我只觉得心口似乎有一块大石般,压得我喘不上气,肚子也在隐隐作痛。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答应了离婚,这种流言蜚语依旧会传播开来。 深夜,秦书言还是没有回来。 我本想等他好好谈谈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可肚子隐隐作痛,已经让我无法隐忍。 就在我打算回屋躺下时,大门终于被推开了。 秦书言裹挟着风雪,迈着重重的步子,进来时带起一阵淡淡的胭脂香味。 见我坐在正堂,秦书言的脸上露出冷漠和厌烦。 “你我二人已经和离,你不会还想要管束我去了哪里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开口: “我今天出门,坊间似乎有些传闻,那些关于我的事,你知道吗?你当年和我成婚,并非心甘情愿?” 秦书言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嘴上却强硬地说: “我哪有空听那些闲言碎语,你也别去在乎......” 他越是躲闪,我心里就越明白。 那些流言,就是他散播出去的。 怒火和委屈交织在一起,我愤怒地质问: “秦书言,当年事情的真相,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为什么要给我泼脏水?” “况且我都答应和离了,你还要我怎样?!” 秦书言不装了,眼神变得阴沉却又带点不耐烦的冷漠: “我都说了,那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罢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现在大家都盯着燕子,说她克夫,要是没有其他事分散那些长舌妇的注意,燕子孤儿寡母哪里受得了!” “再说了,我当年本就心系燕子了。” “要不是你自己不检点闹出乱子,我才不会顾念恩情答应和你的婚事!” 他的声音如同利刃般狠狠贯穿我的心脏,呼呼灌入冷风。 我咬紧牙关,可声音还是带上了颤抖。 “当初是徐燕的弟弟通敌,将我绑到边境,只为让我做为讨好那人的筹码,你忘记了吗!” “死里逃生后,是你求我,让我不要声张,我才答应嫁给你的!” 2. 再次提到这件事,我依然觉得像个噩梦。 当初我为了在歹人手中保全名节,费尽心思,甚至差点选择自刎,才逃出生天。 逃出来后,我第一时间就要写信给父亲,可秦书言贪恋我父亲在宫中的权势,又想保住徐燕的弟弟。 第一时间便找到我,安抚的同时指天画地的发誓。 “你别怕,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你嫁给我吧,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你要是将此事传出去,你身为女子的名节就算是毁了。” 他不断地向我保证,等婚后一定会爱我,疼我。 我信了,因为和他结婚,我不得不放弃成为一名随军女医官的想法,并且怀上了他的孩子。 父亲得知后大喜,特地在皇帝面前美言了几句。 这也让他在朝堂中连升三品,春风得意。 但才不过短短一年,他就食言,如今更是为了徐燕,将我弃之如敝屣。 被我戳穿了真相,秦书言明显怔愣了一瞬。 可很快,他的脸色恢复冷淡,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那是我心善,不想你一生毁在了那种事情上。” “再说了当年若不是你主动勾引燕子的弟弟,他怎么会把主意打在你身上。”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一刻,我突然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无比陌生。 他怎么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秦书言,你的确没有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识人不清。 误把豺狼当成了恩人。 “够了!” 他不耐烦地挥手打断,甚至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我。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燕子母子过几天会搬进府中,你提前收拾收拾。” “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许闹腾,不许欺负她们母子!不然你就滚出去!” 说罢,他一脸漠然地就要起身离开。 就在他出门的瞬间,一阵刺痛如冰锥刺入腹部。 豆大的冷汗从我的额头冒出来,后背僵硬发麻,没有一丝温度。 “秦书言!” “我......我肚子好疼......” 他停住脚步回头瞥了一眼,眼里满是不耐烦。 “疼就让下人叫郎中,我又不是大夫,你喊我作甚?” “秦书言,我可能流......” 学了多年医术,我自然知道此刻自己的状况意味着什么。 “你什么意思?借孩子威胁我吗?” 他的语调变得更冷。 “我劝你最好别玩这些小把戏,真恶心!” 他冷笑一声,然后转身迈步离开。 “别忘了,该把你的东西从这里搬出去,碍眼。” 他消失在门口。 我颤抖着想要撑着身子起来,可腹部疼痛很快蔓延到全身。 我低头,试图环住剧烈抽搐的腹部。 但还是力不从心,我晕倒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 3. 哗—— 一瓢冷水将我狠狠激醒。 睁开眼时,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木盆,一脸不屑地站在我面前。 “喂,你是谁?” “为什么睡在我娘的卧房?” 水珠顺着我的额角滑下来,凉意刺骨。 我试图撑起酸软的身体,可腹部还是隐隐作痛,无奈只能放弃。 “霖儿,不许没礼貌。” 一道熟悉而娇媚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一眼便看到徐燕,她快步走上前来,轻柔地拉着孩子的手。 “孩子还小不懂事,紫萱,你别在意。”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她眼里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而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话说你怎么还赖在府中,你要是想住这里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和书言已经定好了婚期。” “届时,你若还待在府中,不觉得尴尬么?” 我压制着胸中滔天的怒火,冷冷开口: “我说谁家孩子这么没有教养,原来是有个不知检点的母亲。” “你!” 她还未开口,她的孩子已经嚷嚷了起来。 “不许你说我娘亲!我娘说了,你就是个鸠占鹊巢的贱......” “你们在聊什么呢?” 秦书言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落到徐燕脸上,眼中的柔情几乎满溢出来。 可看向我时,眼里却带着浓浓的警告。 徐燕低下头,表情立马带上了几分委屈。 “也没什么,我看到紫萱妹妹还没走,所以来打个招呼。” “可她好像不太高兴,还......还说霖儿是没教养的野种。” 秦书言立马露出心疼之色,接着怒气冲冲地朝我走过来。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欺负他们吗?” 不等我开口,他猛地抬手冲着我的脸就甩过来一巴掌。 啪! 我的耳边瞬间嗡嗡作响。 力道大得让我几乎站不住,只能踉踉跄跄地倒向后方。 身后梳妆台上的花瓶掉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 破碎的瓷渣四处飞溅,其中几片扎进我的小腿,疼得我冷汗直冒。 然而,我还没缓过气来,就听见徐燕一声轻呼。 “啊——” 我转头看去,只见她的脚背上被一块破碎的瓷片砸中。 明明连血都没出一滴,却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娘亲,你受伤了!” 秦书言的神色瞬间紧张。 他二话不说地走过去,将徐燕一把抱起。 柔声细语,不停追问她疼不疼。 这一幕,让我忍不住想笑。 他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我,哪怕我如今身怀他的孩子,他都会毫不留情地狠狠给我一巴掌。 “我带你去看大夫,别怕。” 说罢他便抱着徐燕匆匆离开。 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给我一个。 4. 我站起身,可腹部的疼痛让我几度腿软。 腿上的伤汩汩地往外渗着血,我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是这么狼狈可笑。 我踉跄着来到门口,却发现门外围了很多人。 大多是看到了秦书言抱着一名女子,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秦书言停住步子,抬起头,目光冷冷逼视周围的人。 “今日起,徐燕便是本官的夫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从今日起,再让本官听到你们枉自非议,休怪本官不客气。” “至于楚紫萱,已并非我府中人,休要胡言乱语!” 徐燕窝着脑袋贴在他的胸口。 脸上一副娇羞得意的表情,甚至掩饰都懒得掩饰。 我抬眼看向围观的人群,他们眼神或惊愕,或讥讽,但没有一丝怜悯。 那一刻,我想起了我们订婚当日,秦书言郑重宣誓的模样。 “我将一生一世守护你一人......” ...... 我拖着满是血迹的身子,让下人端来一碗藏红花。 侍女见我满身血迹,当即自作主张,叫来马车就要送我去医馆。 “这是小产的症状啊!”大夫吓了一跳,当即叫来农婆一同帮忙。 我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自己滴滴答答的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 我的头昏得厉害,可却死死地用手护住隆起的腹部。 那里,是我的孩子,我本要亲手打掉的孩子。 如今却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隐约间,我看到秦书言扶着徐燕从门口路过,正在跟一个小厮吩咐。 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严肃和温柔: “会不会留疤?伤口要用最好的金疮药,不能让她有丝毫痛感。” 这时,我的小腹传来剧烈的阵痛,那痛感似乎要把我从内脏到灵魂撕裂开来。 天旋地转间,我似乎听到了外面的鞭炮声。 隐约还有秦书言低低的声音传来: “今天元宵,等回府中后,我亲自给你们母子煮元宵吧......” 后面的话,我没听到,剧烈的痛楚让我直接昏迷过去。 孩子还是没保住。 不过这样也好,出生在这样的家里,于他而言不是好事。 回到府中后,丫鬟有些不满。 “小姐,那个负心汉明天就请人摆喜酒了,街坊最近都传开了你知道吗?” 我语气淡薄:“和我无关了。” 我收拾好行囊。 “小桃,不要告诉他我去了哪里。” “放心吧小姐,小桃永远是站在您这边的!” 驿站的马车上,我将银子递给车夫。 就在马夫扬鞭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 我掀起帘子,一眼便看到秦书言正急匆匆往这里冲过来。 “紫萱!紫萱你别走!” 我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却没回应。 而是冲马夫轻声开口:“走吧。” 马夫猛地扬鞭,马车带来的颠簸之感,却仿佛在我的胸腔里同步震荡。 我终于能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