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别墅的地下室偷尝了99次。 暗无天日的房间,窄小的单人床,根本透不进光的窗户。 他却很享受。 每次事后,都抱着我说,为了我做什么都值得。 还总是指天发誓。 “等我以后有钱了,能让你也住上这么大的别墅,我一定会娶你。” 为了他这句话,我每天瞒着他,打八九份工。 但不为了买什么大房子。 只为了给先天耳聋的他,换一个更好的人工耳蜗。 就在我在饭店里刷盘子的时候,却碰到了本该在别墅里值班的程星野。 1 程星野拿出一张顶级的金卡,带着一帮兄弟,点了一桌不下于十万的酒菜。 我在隔壁包间打扫卫生,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声音传来。 “程少爷,你还要陪你那个小保姆玩多久啊,她要是知道你身价几千亿,却一分钱都不给她花,估计会哭死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程哥是跟安夏赌气呢。安夏最近不是看上了程家的司机嘛,程哥就故意泡安夏家的保姆,看谁先低头。” “要不你以为程哥能看上那个不值钱的玩意?” “不过还得是我们程大少,天生情种,为了时时刻刻能看到安夏姐,让他去当安家的保镖都可以,佩服佩服。” “话又说回来了,那个小保姆身段怎么样?睡起来爽吗?” 一句句侮辱人的话,直直戳进我心里,把我扎得遍体鳞伤。 程星野一个字都没说,任凭他们讨论我的话越来越下流。 直到这刻我才相信。 那个和我一样,在安家打工的男人,竟然就是京圈最富贵的大少爷! 他时时刻刻想看到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小姐安夏。 他欺骗我的感情,玩弄我的身体。 也只是因为我的身份足够低贱。 和安夏喜欢的司机一样,都是他们可以一脚踩死的小蚂蚁。 我端着餐盘走回后厨,听到同事的惊呼,才发现我手上划了个大口子,大股大股的鲜血染红了我的每一个脚印。 我的半条命,仿佛都要跟着这些鲜血流走了。 在后厨冷静了一会儿后,我打给了导员。 “我愿意去非洲做交换生,导员请求你给我这个机会。” 我忍了又忍,声音里还是带了一丝哽咽。 好在导员没有追问,只是十分诧异地关心。 “小鱼,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次去非洲研究的课题非常艰苦,至少五年不能回国,也不能和家人见面,你不是说你男朋友是残疾人,你放心不下他吗?” 程星野那样的大少爷,就算听力不好,也有无数人上赶着巴结。 哪里需要我去替他操心。 我的语气非常坚定:“我想好了,我去非洲。” 导员也高兴了起来。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我现在给你申报名额,机票就定在两周后。”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男朋友,可以把他的电话给我,我定期去看望他。” 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下单的人工耳蜗,努力扯出笑容,却怎么笑都充满苦涩。 “没关系,不用麻烦您。我们打算分手了。” 结束在饭店的晚班后,我找主管辞职领了工资。 回到别墅,程星野已经在房间里等我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小鱼,你手怎么了?最近你在忙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抽回被他仔细查看的手。 “快毕业了,比较忙。” 程星野根本不在意我答了什么,转身从双肩包里拿出一瓶神仙水,嘴角扬起愉快的笑意。 “工资发了就给你买了,我看那些小姑娘都爱用,喜欢吗?” 我随手放在茶几上,面无表情:“喜欢。” 他见我拿起来看的想法都没有,眼神中闪烁着意外。 从前他送我五十块的手机壳,我都会仔细收好,根本舍不得用,还埋怨他乱花钱。 现在想想,我以前真是傻得可怜。 程星野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了?不高兴吗?” 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你不需要送我这种贵重的化妆品。你不是说要攒钱结婚吗?” 他看我和往常一样,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还从身后搂着我,亲昵地蹭我的耳尖。 “不用替我省钱,我以后会带你过好日子的,到时候你用神仙水泡澡都行。” 我掩去眼中的讥讽,推开他回了卧室。 拿起手机预约搬家公司,正好看到安夏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感谢某人亲自送我来酒店。】 【就是这个总统套房太寒酸了,下次定个好一点的。】 2 安夏照片上的酒店,一个普通房间,都要五万一晚。 明亮的浴缸上方,摆着一排大牌护肤品。 程星野给我的神仙水就混在其中,是最不显眼的那个。 原来,他送我的东西,是安夏酒店的赠品。 一毛钱都不用花。 我应该心痛,应该流眼泪,应该咒骂男人的无情。 可这刻我却升不起和他对峙的欲望。 我的心彻底死在了今天。 我是穷,但也有尊严,凭什么成为这些大少爷和大小姐戏弄的小丑。 误以为程星野是我一个世界的人,是我这辈子犯过最蠢的错误。 接下来的一周,程星野都没再和我见面。 他说安夏要出去旅游,他不得不去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可我看见了他手机上的记录。 知道他向沿途的每个城市都空运了五百二十束鲜花,计划着直接向安夏求婚。 我没有戳穿他的谎言,只是去学校,将我前往非洲的手续一一办好。 可还没到一周,程星野狼狈地回来了。 他额头烫得能煎鸡蛋,两只眼睛烧得通红,扑倒在我身上后,带着哭腔质问了我一句又一句。 “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 “你喜欢花,我找人空运,你喜欢钻石,我拍卖了一个亿的钻戒。我请了所有兄弟见证我向你求婚,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咳嗽了一声,你就带他去医院了。” “我喜欢你十几年,放下面子来你家做保镖,我的心意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到吗?” 炙热的眼泪洒落在我的肩头。 我头一次见到程星野这么凄惨,心里却泛不起一丝波澜。 他已经烧糊涂了。 把我认成了安夏。 而且很明显,他对安夏的告白再一次失败了。 屋里的光线非常暗,我突然想到,他每一次在和我缠绵的时候,都看不清我的脸。 那他到底在想什么。 程星野从我身上爬起来,一双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以为他清醒了,刚想开口,就见男人从耳朵里,拿出了他的人工耳蜗。 他将那两个小东西捧在掌心,送到我面前。 “夏夏,我没有喜欢上杨小鱼,你看这个耳机,它里面都是你的声音。” 我一怔。 从他手心接过那两个物件的时候,手指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小巧的机器,从我指尖滑落,可在极短暂的时间里,我还是看清楚了。 那只是一对蓝牙耳机。 他所谓的先天耳聋,是骗我的。 一对进口的人工耳蜗十五万,是我饿到低血糖,累到胃出血赚来的。 而他和我在一起,却听着安夏的声音。 我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将高烧的程星野丢在家里,转身离开了别墅。 程星野烧到肺炎。 他从医院醒来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为什么这么疼。 而我也不在他身边。 以前程星野但凡有一点不舒服,我都会彻夜不眠地守着他。 生怕他有一点意外。 可现在我不在了,不仅不在,他向安家的其他佣人询问时,才知道我已经辞去了安家的工作。 程星野给我打电话时,强烈的慌张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我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我在哪。 “小鱼你为什么要辞职?你不在这干了打算去哪?” 我将需要带走的东西一一放进行李箱。 “我和安家的合约结束了,毕业后可以找个正式的工作。” 程星野的语气弱了下来。 “是,你成绩那么好,肯定有很多公司愿意要你的,是比做保姆强。” “就是我的合同还没结束,我再干一段时间,安家工资给的高,我很快就可以攒到钱娶你了。” 我随口应了一句,挂断电话。 安夏朋友圈里,那个司机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经常有两人亲吻和牵手的照片。 每次安夏秀恩爱,程星野就会给我打电话,说的话又颠三倒四,根本听不懂。 他还非常执着于说他爱我,在安家的别墅很想我。 甚至还说他的耳朵有点疼,想让我帮他按按。 我只默默听着。 飞机起飞的前三天,我将所有的行李都先托运到了非洲。 飞机起飞的前两天,我办了一张新的手机卡,并告诉了所有朋友,我要去非洲做五年交换生。 直到最后一天,人工耳蜗的工作人员联系我,要上门给患者安装。 程星野的兄弟给我打来电话,说程星野喝得烂醉,一直叫着要找我。 我想了想告诉他。 “你们在哪,我有东西要给他。” 3 我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国内了,除了收拾出来的一个纸箱。 那里面都是程星野送给我的东西,被我好好地保存了下来。 我在每一件东西上,都标注了他原本买了什么。 一束干花,是他买了三千的鲜花送的,花费零元。 一盒马卡龙,是他买了两万的巧克力后,用积分兑换的,花费零元。 一个小熊玩偶,是他包场了游乐场后,参与游戏的奖品,花费零元。 满满当当的一箱东西。 每一件都包装精美,仿佛是它的主人精心准备后才诞生的。 实际上都是可有可无的赠品。 在程星野的眼里,可能我也是安夏的赠品。 比起正主来说,到手太容易,抛弃也很简单。 我将一个笔记本放了进去。 那是我为了攒钱买耳蜗记账用的。 做家教,一小时两百元。 写文案,一篇稿子一百五。 卖手串,一条二十五。 一笔一笔记下了我所有的血泪和汗水。 最后变成了一个已经退款的十五万的账单。 我带着他们赶到程星野兄弟所说的酒吧。 一进门,就见到程星野抱着安夏在酒吧中心的聚光灯下接吻。 他脸上满是喜悦,高兴得告诉在场所有人。 “今天我买单,你们的帐都记我头上。” 他没看见我。 程星野兄弟一头冷汗地和我解释。 “嫂子,都是误会,程哥最近中了个奖,心情好。” “他和安小姐都喝多了,做事没有分寸。” 我将箱子交给他。 “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告诉程星野,我和他分手了。” 说完我转身上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 车开到机场,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我的手机铃声一阵阵响起来,微信也震个不停。 全都是程星野给我发的。 我一个电话也没接,也一条消息都没看。 没有丝毫犹豫拔下了电话卡。 将程星野拉黑删除。 过了检票口,我离开这里,就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