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向来不近女色的安远侯顾衍,竟破天荒为一名琵琶女赎身。 他将那女子安置在城南别院,又为她开了间糕点铺,却从不越矩。 只每日去小坐片刻。 好友们都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他笑道:“我答应过云清,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就不算违背诺言。” 1. 攻略成功后,我留在了这个世界。与安远侯顾衍生下一女。 那日,女儿身子不适,没有一起用早膳。 顾衍出门前突然想起,问道:“小暖呢?怎几日不见她。” 我正在用早膳,闻言抬头回道:“小暖不舒服,在房里躺着。” 顾衍一怔,看向我:“怎么回事?” 我说:“风寒发热,一会儿去看大夫。” “可严重?” “无碍,热已退了!” 顾衍点头,神色稍缓。 “你带她去时当心,若有事让人来寻我。” 说完,他便出了门。 陪嫁嬷嬷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笑笑不语,用完膳便去寻小暖了。 我知她想说什么。 无非是孩子病了,做父亲的怎能毫不挂心,甚至等孩子病愈才知晓? 这对寻常人家来说,确是不该。 但我早已习惯。 习惯到觉得无甚大碍。 收拾妥当,我便让车夫驾车带着小暖去寻大夫。 半路遇到一场车祸。 前头一辆马车突然失控,后面三辆马车接连相撞。 我们在第四辆,车夫及时勒住缰绳,幸而无事! 本想调转车头离开。 却意外瞧见了顾衍的那辆马车,就是他说借给友人使的那辆。 我曾问过是哪位友人。 他说:“你不认得。” 这话说得便很有意思。 我不认得的友人,想必交情不深。 若交情不深,又怎会到借车的地步? 但我没再追问,只当耳旁风罢了。 如今看来,他当真说谎了。 车上下来的人我分明认得。 虽只见过一面,却记得她的名字——韩婉! 韩婉急切地查看着马车的状况,随即唤来小厮去报信。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消息定是传给顾衍的。 “小暖,你在车上歇会儿,待会儿我们再去寻大夫,可好?” 小暖轻声应道:“嗯,娘亲。” 我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一旁等着。 不到半个时辰,一人骑马疾驰而来。 那人拿着一件斗篷下了车。 韩婉仿佛见到了救星,慌乱地朝他跑去。 男人扶住她,将斗篷披在她身上,扶她上了自己的马。 后面的事我便不想再看了。 “小暖,我们去寻大夫吧!” 韩婉我只见过一面。 但在见她之前,我早听过她的名字了。 她的名字与顾衍一同出现,牵扯出的是一段风月韵事。 2. 说来也怪,已有许多年没人敢往顾衍身边送人了。 一来顾衍向来洁身自好。 二则他待我一片深情。 曾有人不知好歹,在他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不仅断了与那人的往来,还让人将那人打得遍体鳞伤。 “若是让我夫人误会,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就这样,安生了好些年。 可前些日子,有人又生出不轨之心。 “想来是看你们成亲多年,连孩子都这般大了,料定侯爷也会心生旁念,不想看错了人。” 与我说这些的是陈员外的夫人。 她说那晚的事闹得好不热闹。 一个琵琶女在演出完后,被人脱光了抬进了客栈房间。 他们都觉得但凡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都抵挡不住这般诱惑。 可顾衍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面色阴沉,浑身散发着寒气。 “他先唤来随从,给那姑娘准备了身衣裳,又让人将她送回去。然后便开始清算。” 据说,他闯进了那个送人官员的家,将人打得鼻青脸肿。 又让人报了官,说那官员强迫良家女子卖身,直接将人抓进了大牢。 接着他便断了与那家人的所有来往。 陈夫人又羡又叹:“侯爷对你当真是一片真心啊!” 我笑着应付她。 可心里却沉甸甸的。 一片真心吗? 未必吧! 顾衍对这种事的态度,在外人看来,似乎与从前无异。 可他瞒着我了。 光是这一点,就不寻常。 还有顾衍对那姑娘的态度。 若是从前,他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会待,也不会让自己的随从去管这事儿。 于是我暗中打听了那琵琶女的消息。 我发现,她已经从一个琵琶女,摇身一变成了顾衍的研磨丫鬟。 顾衍回府时我还在理账。 陪了小暖一整日,许多事都耽搁了。 “还在忙?” “嗯!” “那我先去歇息。” “沐浴后在前厅等我一下!”我回头看他,“我们说说话。” 顾衍下意识皱了皱眉。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他默然片刻,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转身离去。 我不知他会不会等我。 每当我用这般语气说话,他便心生不悦。 就像他与友人说的那样。 只要我这般开口,就必定没有好事。 今日显然也是如此。 我心中虽有不快,却不愿与他起争执。 于是,当我忙完出来,看到他坐在前厅时,我柔声道:“不如饮上几杯,边饮边谈?” 顾衍挑挑眉。 “要我招供吗?” 3. 他紧绷的身子松弛下来,起身从食盒里取出一块点心。 “今日路过,给你带了你喜欢的桂花糕。” 他轻声道:“你胃口不好,先垫一垫,莫要空腹饮酒。” 其实这时候气氛正好。 若是顺着这般说下去,我们好好谈谈,定能寻个妥善的法子。 可偏偏这块点心突然出现。 我心中一沉,暗叹自己太过天真。 “在哪里买的?”我问他。 顾衍说:“路过一家糕点铺。” “不是韩婉那家吗?” 当韩婉从那顶轿子里出来,我便知晓,顾衍并未遵守诺言。 得知韩婉做了顾衍的研磨丫鬟后,我去了书房。 那日赶巧了,顾衍不在。 我问管家:“韩婉呢?” 他支支吾吾,一脸慌张。 后来我是在书房后头的暖阁寻到她的。 她蜷缩在那张榻上,身上盖着我给顾衍绣的锦被,面色苍白,似是病了。 看到我时,她慌忙起身。 我问:“侯爷去了何处?” 她咬着嘴唇怯生生地说:“我腹痛难忍,侯爷去给我寻药了。” 我轻声应道:“那便一同等他回来。” 他让下人买了那款我常吃的药丸,又亲自煮了一碗姜枣汤。 我将东西交到韩婉手中。 “这药还算管用。若实在难受就回房歇着。” 韩婉低头应是,目光偷偷瞥向顾衍,见他神色淡漠,神情黯然地带着东西退了出去。 等到房门关上,顾衍唤我:“清清!” 而我径直走进暖阁,拿出锦被,当着他的面扔进了火盆。 顾衍眉头紧锁:“你不必如此,我不过是怜惜她的境遇,与她并无半分私情。” “她是谁?” “新来的丫鬟。” “我问你,她究竟是何人!” 顾衍沉默良久。 最后,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他说韩婉命途多舛,被人贩子卖入青楼,却宁死不屈,卖艺不卖身,那晚是被人算计了。 4. 她是个孤儿,一个女子没法独自生存,只能在青楼卖艺,却常遭人轻薄。 “那日我在青楼遇见她,有人正要轻薄她。她年纪尚轻,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本该有更好的去处,清清,我不过是见她可怜,才出手相助。” 当真如此? 可疑之处在于顾衍素来不去青楼。 偏偏在韩婉被人送到他房中后,他又在青楼遇见了她。 究竟是巧合,还是顾衍特意去寻她? 令人深思。 但我没再追问,只点头应了。 我对他说:“让她离开吧,另寻出路。” 顾衍竟未作犹豫,直接应下。 他说不会再与韩婉来往,说绝不会负我。 我信了他的话。 却不想,他不仅将韩婉安置在别院,还为她开了间铺子。 一间糕点铺。 我这话让气氛顿时凝滞。 顾衍的神色渐渐转变。 由审视变作冷漠。 “你派人盯我?” 他说:“云清,那姑娘已是够可怜,你何必这般为难她。” 我叹气道:“顾衍,你乱了心神。” 关心则乱。 “若非发现端倪,我也不会多此一举。” 我告诉了他,今日我在马车前撞见的事。 “有些事不难猜测,她既能乘你的马车,必定也住你的院子,那她如今在何处谋生?” 顾衍只是垂着眼帘不语。 许久,他才长叹一声。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并未背叛你。我只是怜她,她离开青楼,无处可去。她该有份正经营生,而不是靠卖艺度日。清清,这些事对我们不过九牛一毛,却能改变一个姑娘的一生。” 我不愿再听他这些话。 于是打断道:“你可是心悦她?” 顾衍看我的眼神渐渐失望。 “在你眼中男女之间就只有男女之情吗?云清,我与她清清白白,你不该凭空揣测,坏了一个姑娘的名声。” 顾衍这番话着实让我惊诧。 我从未想过,他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我一直认为他是个明白人。 不像其他古代人,迂腐不堪。 我们话语投机,一拍即合。 可是,从何时起,顾衍已变得我不再熟悉了? 他的反应与我预想的大相径庭。 5. 这让接下来的事情难以进行。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不能让我和孩子陷入太过狼狈的境地。 于是我直言道:“顾衍,我们和离吧!你好生想想,等想通了,我们再谈。” 攻略成功后,我留下来的要求就是,我有随时离开的权利,若他负我,他必须同意与我和离。 我以前从未想过和离。 直到韩婉出现。 他第一次对除我之外的姑娘如此上心,按我对他的了解,不是已动心就是将要动心。 于是我提出让他遣走韩婉。 我料想他会拒绝。 但他答应了。 莫非是我误会了? 半月前,友人来访,他们在书房谈话。 其中一人打趣顾衍:“世人皆说三妻四妾才是富贵人家常态,你却独守一人,可有何感想?” 顾衍笑了笑:“倒也习惯了。” “咦?”友人惊讶,“怎么?莫非觉得委屈?” 顾衍叹气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有时也觉得,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未免太过寡淡了些。” “那姑娘生得不错,若是喜欢,纳为侧室又有何妨?” “这是两回事!” 友人不以为然:“夫人性子开明,想来不会阻拦。” 这回顾衍没有作声。 许久,他淡淡道:“再说吧!” 听到这些话,我轻轻掩上门扉,悄然离去。 顾衍起了纳妾的心思。 不管是因为那个送到房中的姑娘,还是因为婚后生活寡淡,他想背叛我了。 而我不能等到他背叛后再和离。 所以,在他背叛前,我必须结束这段孽缘。 我要和离的话让顾衍久久无言。 他就那样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不仅是他,我也想起了从前。 那时我焦虑、痛苦却又无计可施。 我通过争吵发泄情绪。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和顾衍的关系陷入死胡同,无路可走,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撞南墙。 直到头破血流,方得脱身。 顾衍叹了口气。 “清清,我与韩婉当真清白,你若介意,我便少与她来往。和离之事莫要再提,我不愿听。” 6. 我也叹了口气:“顾衍,你不必急着回我,好生想想,你当真不愿和离吗?如今对你而言,和离反倒是明智之举!” 这一晚,我与顾衍不欢而散,各自回房。 后面整整一个月,他搬去偏房居住,每日早出晚归,不曾开口与我说话。 小暖拉了拉我的袖子:“娘亲,爹爹何时回来?” “怎么了?” “我想与爹爹一同玩游戏。” “娘亲陪你玩不好吗?” 小姑娘望着我:“可是我想与爹爹一同玩!” 我心中一酸,看来不能坐以待毙了。 韩婉住的别院离我们府邸不远。 我问了守门的下人。 这一个月,顾衍一日不落,每日都会来这里,然后一两个时辰后离开。 现在离他来此,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我敲响了门。 门很快开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映入眼帘。 “今日怎么......” 看到我,她脸上的笑容凝固,呆立当场。 刚刚听见琵琶声从院内传来,我问:“在弹琴?” 韩婉攥紧了衣角:“夫人!” 我点点头,迈步进了院子。 韩婉紧随其后,她问我:“夫人,您有何事?” “韩姑娘,”我说,“请你即刻搬离此处,这院子不能再让你住了。至于那间糕点铺,也请你不要再开了。” 韩婉面露惊愕。 原本的小心翼翼变作愤怒。 “你凭什么?” 我笑了笑:“凭这些都是我用嫁妆置办的产业。” 韩婉沉下了脸。 7. 她退后一步摇摇头:“夫人,这是我和侯爷之间的事,你无权干涉!” “好,那我们等等他!” 我在院中寻了张椅子坐下,韩婉却依旧伫立不动。 过了许久,她打破了沉默。 “夫人,你可知侯爷有多不愿回府?” “哦?有多不愿?” 她勾起嘴角,眼中带着讽刺。 她说:“他宁愿在衙门耽搁,宁愿去酒肆饮酒。你可知他每次回府前都要在附近溜达半天才敢进门吗?” “夫人,其实我和侯爷之间并非你想的那般不堪。他只是想在我这里寻得片刻安宁。他心中郁结太深,我这里却能让他卸下重担。你要连他最后一处去处都要夺去吗?” “夫人,你让你的夫君连家都不愿回,作为他的正妻,你可曾想过自己有多失职?” “顾衍,你出来吧。”我突然开口。 院门外,顾衍缓步走了进来。 我看着他说:“方才这位姑娘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既如此,不如我们和离,你寻得自由,我也落得清静。” 这一日,顾衍未在韩婉处用膳。 他回府时,不仅小暖,就连厨娘都惊着了,连忙添了几道菜肴。 饭桌上小暖很是兴奋,一直说个不停,讲着学堂里的趣事。 顾衍第一次回应了小暖。 用过晚膳,我们一同陪着小暖玩耍,直到安然入睡。 离开小暖房间,我们默契地去了正厅。 顾衍率先开口。 “清清,当初我与你成亲时,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看看周遭那些富贵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已经对你够好了,从未纳妾,也未做出格之事。为何你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男人和女人似乎永远不在一处。 从前我很想听到顾衍的真心话,可他总是吝啬告知,甚至觉得我小题大做。 可如今,当他开始对我倾诉,我却觉得作呕。 “顾衍,这些话题就此打住吧。我说的和离,你考虑得如何?” 我的执迷不悟让顾衍烦躁。 “为何非要和离?你说,我改便是!” 我也不明白:“为何你不愿和离?今日韩婉的话你也听见了,她心里是有那般想法的,只要说破了,剩下的事就水到渠成了。如今的日子不是让你觉得无趣吗?和离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说得太过直白。 顾衍面色难看,神情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