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世间最后一只得道白狐。 陈子期为了讨好公主,生生剜下我三两生肉。 “公主体弱,只有你能救她。” 半月后,公主入府,欲除我后快。 陈子期用沾过镇妖符水的剑,将我身子寸寸剖开。 “你已得道,不会死的。” 我终于失望。 走过三千长阶,跪于神明座前。 “弟子愿皈依仙门。” “求师父成全。” 1. 我跪到少阳仙君座前时。 刚好流尽最后一滴血。 妖丹破碎,让我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化为原身。 一只千疮百孔、不见一块好肉的白狐狸。 “下首何人?” 少阳君声音平淡。 我吞下一口血沫,胸腔被牵扯得刺疼。 努力张嘴,声音嘶哑极了,“是狐妖辛虞,三年前,曾得仙君相助。” 少阳君沉默片刻。 一圈温暖的光落了下来。 像青丘的山泉,化去了我身上的伤痛。 “本君记得你。” “世间最后一只得道白狐。” 我苦笑。 三年前,陈子期深陷敌军包围。 我本想杀人取心,救陈子期性命。 却在最后关头被少阳君制止。 多谢他,我才没有染上杀孽。 “你有仙缘,本可皈依仙门,却留恋红尘,落得此般境地。” 少阳君止住。 我已猜到他后面的话。 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我心中酸涩,费力抬头。 重重纱幔后,少阳君神情平淡,狭长的凤眼微垂,藏了些淡淡的悲悯。 我突然多了些勇气。 拖着断腿,爬上他的供桌。 虔诚地拜了三拜。 “弟子愿皈依仙门,求仙君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庙中静默。 我良久没有等到少阳君的回答。 自觉痴心妄想,想要离开时。 蓦地,传来一声轻叹。 下一刻,少阳君温暖的指尖点上我眉心。 源源不断的仙力输送入体。 被陈子期折磨出的伤口,顷刻便愈合如初。 仙君显化真身,走到我的面前。 三抚我顶,授予长生。 少阳君道,“本君给你一月时间,去了了凡尘俗事。” 我愣住。 仙人,是不会骗人的。 破碎的道心瞬间凝合。 我激动不已,颤着声音,道了句谢仙君。 2. 下雨了。 我回到世子府时,浑身已然湿透。 但我的内心,却无比平静。 在门口处,我迎面撞上了怀玉公主。 和我对视的一瞬,怀玉面色顿变。 “贱人,你竟没死!” 我弯腰,对她行了个礼,“是啊,公主是不是很失望?” 怀玉美目圆睁,气得颤抖,“你,你这个妖物......” 她给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重重推了我一把,“哪来的乞丐,赶紧滚出去,别碍了我们公主的眼!” 我纹丝不动。 侍女面红耳赤,不想在主子面前丢了面子,扬手要扇我耳光。 我偏头避开,而后手指一动,侍女尖叫一声,滑稽地扑在了地上。 我看向怀玉。 怀玉抖得厉害,显然是害怕了。 “你,你想干嘛,本宫可是公主......” 我没理她。 绕过这一行人,径直走向内院。 陈子期书房紧闭。 我在他门前站定,“夫君,你出来见我。” 无人回应。 我笑了笑,抬高了声音,“那镇妖符水确实厉害,可辛虞对夫君一片痴情,若草草死了,夫君一人孤苦伶仃,辛虞不忍心。” 门开了。 陈子期见到我时,脸上闪过一抹惊慌。 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拿着一把伞跑过来。 伞是倾斜向他的,细密的雨丝仍然打在我身上。 陈子期装得深情,“辛虞,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镇妖符水只对真正的妖有效,我就知道,我的辛虞一定不是妖物。” 他全然忘了。 一日前,是怎么用捆妖索将我擒住,怎么用那把长剑,剖开我的胸脯,剜出我的五脏六腑的。 我扬起唇角。 当着姗姗来迟的怀玉公主的面,抬手勾住陈子期的脖颈。 轻轻往他颈窝里吹了口气。 “是啊,辛虞不是妖物。” “可夫君那般猜忌我,辛虞很伤心。” 曾经,我是不齿用媚术的。 但现在,我只想报复他们。 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陈子期,怀玉...... 我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陈子期眼神放空。 而后,他将我打横抱起。 丝毫不顾怀玉的叫喊,关上了房门。 3. 我第一次见到陈子期,是十年前。 彼时他还是个刚总角的小童子,喜欢去山上打猎。 恰巧救了被猎人抓住的我。 那时我还没得道,小小的一只白狐,被陈子期捧在手心里,带回世子府精心照料。 姥姥说,我们妖精,受了凡人恩惠,是要报恩的。 等陈子期长大点时,我化名辛虞,混在世子府采买的丫鬟队伍里,进了他房中伺候。 陈子期很喜欢我。 他爱捏着我的脸,感叹,“辛虞肤色胜雪,眉目如画,真是好看。” 我害羞垂头,他又凑了过来。 少年已然懂了些男女情爱,学着避火图里的式样,笨拙地吻上我的唇角。 我羞涩地推拒他,“被你母亲看到就完了。” 陈子期却不管不顾,猛地扎进我怀里。 抱着我的腰,重重嗅了嗅。 “有我在,你别怕。” 我欢喜又紧张,半推半就。 此后,陈子期食髓知味。 日日午后深夜,拉下帷帐,掩去一室风流。 陈子期总说,等他建功立业了,一定要把我抬成世子妃。 “此生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与辛虞长长久久。” 我羞红了脸。 他母亲最恨**惑主之女,但陈子期把我保护得极好。 按凡人算法,我十八岁时,成了陈子期的妾室。 光明正大地和他一起。 人们都说,辛虞虽为妾,子期未有妻。 在我心里,已将陈子期视为夫君了。 他知道我爱打扮,每日上街,都不忘给我带两朵时下最兴的珠花。 我问他好不好看。 陈子期一本正经道,“我的辛虞,自然是怎么样都好看。” 我掩唇,笑骂他油嘴滑舌。 历雷劫那日,天降暴雨,黑云压城。 这是上天对每一只修行妖物的考验。 历得过,寿与天齐,历不过,身死道消。 陈子期知道我怕雷雨。 他也看出这雷来得不寻常。 一整日,他都在房中陪我。 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哄着,“有我在,辛虞别怕。” 天雷打在房顶,无能狂怒。 我由此躲过了第一次天地大劫。 陈子期却因为闭门不出,误了学塾先生的授课,被罚了好一顿板子。 饶是如此,他仍笑着叫我放心。 此后,我自以为同族中先辈一样,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对陈子期掏心掏肺。 三年前,异族进犯。 陈子期领了五万精兵前去迎敌。 起初,频频有捷报传来。 可不过半月,陈子期音讯全无。 我急得寝食难安,最终动了术法,去了边境。 好不容易找到陈子期。 才发现他中了毒箭,身陷囹吾,弹尽粮绝。 我抱着他哭了。 陈子期将近昏迷,却还是用力抬手给我擦泪。 “辛虞,我房中枕下有一千两银票,若我没法回去,你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今生无缘,来生,我还要同你一处......” 说完,他无力垂手。 我哭得哑了嗓子,“子期,我不会让你死的。” 凡人精血,是世间最大补的灵药。 我本想杀两个士兵救陈子期。 但少阳仙君出现了。 他告诉我,若沾染杀孽,会遭受天罚,此生再无机会入仙道。 我没办法,只好求少阳君出手救救陈子期。 少阳君淡淡一笑,“救他可以,本君要你一条尾巴。” 我想不想,立即答应。 失去一条狐尾,我灵力大减。 但陈子期活了,就好。 陈子期醒后,知道是我救了他,感动落泪。 “辛虞,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亦动容。 暗暗决定,一定要学着其他贵夫人的模样,做好这个世子妃。 让子期有面子。 天知道在战场的那三个月,我见了多可怕的厮杀。 陈子期的军队被逼入绝境,每个士兵都报着必死的决心和异族决斗。 我哭着拽陈子期,“我不要你死。” 陈子期无奈地揉我的头,“还没和辛虞行拜堂礼,我怎么舍得死?” 我这才放心。 开春时,陈子期带着我凯旋。 原本,我和他的婚期定在当月十五。 可当天夜里,宫里突然来了道圣旨。 帝女怀玉下嫁小将军,以世子妃之名入府。 陈子期并未反抗。 4. 我还是从侍女口中知道这道旨意的。 我避开了他的亲吻。 红着眼,问陈子期,“若我不说,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陈子期抿唇,目光晦暗,“辛虞,你本不必知道。” 我不听,流着泪,只问他,“为什么?” 陈子期烦了。 最终,他拧眉,怒道,“你能不能不要逼我了!” “我爹娘死后,世子府树大招风,再多的战功,都不过是虚名。” “只有同皇家联姻,才能保住你我的荣华富贵!” 数年相伴,这是陈子期第一次吼我。 我愣住,一时间忘了开口。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怀玉可是嫡出公主啊,那么多宗室子弟趋之若鹜的存在。” “她入府,顶多就是替代了你世子妃之位,辛虞,我还是爱你的。” 陈子期叹了口气,把我揽入怀中。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低声道,“一个虚名而已,让给她又如何?” “今生我想白头偕老的,只有你一人。” 我心头抽痛。 不知怎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觉得,我是不想让陈子期多看别的女子的。 在我们族中,男狐狸只能有一只女狐狸当道侣。 可凡人喜欢的,是三妻四妾,佳丽三千。 我阻止不了陈子期。 陈子期不住地亲吻我,声音沙哑,“别哭,辛虞,别让我难过。” 那夜,我的眼泪几乎流干了。 见到怀玉时,我的直觉是来者不善。 她身上带着道门弟子的气息。 道门,天生能追踪妖物。 所幸怀玉是外门弟子,我又修行了数百年,勉强没被她识破。 “她是谁?” 怀玉下巴微扬,高傲无比。 陈子期在她身旁,倒被衬托得像个侍卫。 “我的妾室,辛虞。” 怀玉眯眼,“妾室......” 陈子期急忙补充,“年少时,她是我的通房,又因无父无母,我便给了她一个名分。” 怀玉冷笑。 她上下打量我一圈,轻嗤道,“通房啊,确实有几分**之姿。” 陈子期附和道,“是,定然不及殿下风华绝代。” 怀玉得意地冲我挑眉。 我心头酸痛。 这竟然是陈子期能说出来的话。 不知怎的,我头脑一热,开口,“我不是他的通房。” “我是他的妻子,辛虞。” 怀玉刻薄一笑,“妻子?本宫还第一次听说,一个**子,也能当世子妃了。” 我有些生气,抬高了声音,“我不是**子。” 怀玉不说话了。 她看了一眼陈子期。 陈子期会意,帮腔道,“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辛虞,还不快给公主赔罪。” 我莫名其妙,“我为什么给她赔罪?是你说的,我永远是你的妻子......” 陈子期面色突变,“住口!” 他突然扬手,重重甩了我一个耳光。 我被打得偏过头去,口中漫开一股血腥。 怀玉咯咯笑道,“赶紧哄哄你的小通房吧,都快哭了。” 陈子期用力拧住我的手臂,强颜欢笑,“是辛虞不懂事,晚些定带她向公主道歉。” 还没完。 当晚,陈子期把我叫了过去。 “脸还疼吗?” 我怔了怔,摇头。 陈子期笑了笑,“那就好。” 他亮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扯开我的裙摆,直直往我大腿上刺去。 我惊叫,“你干什么!” 陈子期目光悲伤,“怀玉体弱,她说过,若想根治,必须以少女腿肉为药引。” “我太想要这个机会了,辛虞,你帮帮我。” 我不可置信,“那你为什么偏偏要我来?” 陈子期怔住。 他垂头,避开我的视线,声音有点闷,“因为你说过,永远不会拒绝我。” |